正在擺弄棋譜的中年男人聽到聲音,當即停下手中落子的動作,抬頭望向中山裝老者。
“入局十塊,你如果輸了或者平局,給我一百,如果我輸了,給你一百並且返還入局費。”中年男人看來這身份不凡,本有些怯場,但一想到對方身份和自己又有何關係,便恢復了冷漠。
“可以。”老者對此表示理解,畢竟都是出來擺攤的。
交錢、爭先,中年男人執黑,起手下在右上五四,意指從中年男人角度,棋盤上右上角第五排第四行的位置,老者笑了笑,將第一手白子落在了自己左下四五的位置。
一旁趙風完全看不明白棋局,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一個畫面:
一座孤峰之下,黑白兩支戰旗先後倏起。
黑旗下是一名著重鎧的武將,御戰馬、握寶刀,蓄勢待發。
白旗下則有一位素袍老者,嘴角擒笑、紙張羽扇,雲淡風輕。
忽而,趙風耳邊響起一道戰鼓幻音,隨著對弈的兩人施展手腳,趙風腦海中的畫面也同步發生改變。
黑旗軍五騎並排而出,全副重灌、戰聲嘯天,勢如狂風過境。
反觀白旗軍,四騎輕裝上陣,雖失先機,勝在靈巧,避其鋒芒,兩軍一時僵持不下。
“嘶——!!”
卻見一騎白馬自黑旗軍後方飛馳而來,馬背上一員猛將,披掛銀亮、手持尖槍,迅猛如龍,衝入黑軍五騎,重創其首,在與陣前白旗軍四騎形成夾攻反制,取得戰局上風!
僅一個照面,黑旗軍再無先手優勢,當即轉攻為守,背山為據,加固防線,不敢越雷池半步!
趙風緊盯著棋局,忽而,一股強烈的衝動促使他產生了上前主導黑旗軍的念頭,那種衝動越來越強烈,最終,趙風的眼中開始出現幻覺:棋盤上出現了黑子的幻象,那幻象落在天元,以趙風的視角來看,棋盤正中的天元處憑空出現了一枚黑子,可正在對弈的兩人卻似乎沒有看到那枚黑子。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幻覺……是……是竹筒在影響我?竹筒希望我代替它去執黑對弈?”趙風咬牙抗衡內心莫名的衝動,漸漸地,他開始發現自己的手指會不受控制地做出拿捏棋子的細微動作,且棋盤上憑空出現的黑子越來越多,趙風很快就無法辨別出自己視野中的期盼上,哪些黑子是真實存在的,哪些是幻覺所制。
一滴汗,從趙風額間留下,他現在全身心都用來抵抗竹筒的影響,可他越抵擋,幻覺便越真實,漸漸地,趙風開始看到更深層次的幻覺:自己走到中年男子所在位置,並取而代之……
趙風霎那間以為自己的身體被竹筒操控了,但隨著他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剛剛看到的是幻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上學時每天早晨被鬧鐘驚醒,恍惚之間,好似看到自己起身去刷牙洗臉,可片刻之後,才發現自己仍舊躺在床上。
“不行……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的身體會徹底被控制……”趙風艱難地將躍躍欲試的雙手插到褲兜裡,然後催動皮脈,讓雙手手掌的皮表鼓起,以此來限制自己的行動。
此時,已經有不少懂圍棋的湊過來圍觀,白澤也在其列,一時之間,倒也沒有人注意到趙風的異樣。
“三劫迴圈!下成三劫迴圈了!”
突然,圍觀的人中突然爆發出這樣一道叫喊聲。
圍棋的“劫”,又叫“打劫”,在趙風的印象中,就是兩個相接的“十”字,然後黑白雙方輪流落子吃對方“十”字中心的棋子,只要一方不放棄,劫便會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如果將雙方“十”字中心的子稱作“劫眼”,普通的打劫是“雙劫眼”,而三劫迴圈,則有“三劫眼”,三眼輪替互吃,這在正常的圍棋對弈中是很稀罕的局面。
趙風能理解打劫,稍加推理,也能大概明白“三劫迴圈”之意,但他的注意力卻不在期盼之上,此時此刻,在他腦海的幻想中,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混戰:
黑旗軍式微,靠山據守,防線密不透風。
白旗軍兵分兩路,左右夾擊,雖然人數佔優,但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兵損,放棄正面硬闖,轉而以消耗戰蠶食黑旗軍的防線,這一決策雖然會讓己方一直損失兵力,但最終總兵損會遠遠小於正面硬闖的結果。
兩軍僵持,在攻防進入某一個臨界點時,雙方兵損完全固定,戰場變成了三個“漩渦”。
黑旗軍為大漩渦,以順時針旋轉。
左漩渦順時針,從黑軍右方切入,切點處正巧是黑軍將久戰計程車兵撤到軍後休息的關鍵位置,也是最薄弱的一點,故白旗軍佔據優勢。
右漩渦逆時針,從黑軍左方切入,正好將黑軍休息完備的兵力堵截在前往最前線的路上,這一點的佔據最激烈,因為雙方兵力都在最佳狀態。
而在左右漩渦交界點,也正好與大漩渦的黑軍前線交接,黑軍防線堅不可摧,再者,白旗軍在此戰中,已然形成兵分三路之局,縱然整體人數佔優,但三個關鍵的戰場節點的損耗與黑軍幾乎持平。
兩軍傷亡慘重,此等局面之下,任何計謀都已無用……
“哈哈!果然是三劫迴圈!年輕人,這一盤和了吧。”執白的老者突然大笑地提出了和棋,看他臉上表情,這一盤棋也算是下得盡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