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於東京都中央區的一座帶有園林和人工湖的豪華宅院。
宅院的最前方是一座“池泉園”格局的小巧園林,以水池為中心,佈置有小島、瀑布、土山、溪流、橋、亭、榭,園林內樹木成群,風景寫意,極具中國盛唐時期的風格精髓,其中有一顆尤為矚目的日本黑松,呈現出飽經風霜才有的非對稱形,有著堅硬的、深綠色的尖形葉和深裂的黑色樹皮。宅院的主體是一套佔地廣闊的和氏住宅,廊道曲折,陽光普照,富含“塌塌米、竹、紙、木”等元素,住宅內的各個傢俱裝飾無一例外都是價值昂貴的奢侈品。宅院的後方佔地最為寬闊,有一座人工打造的湖泊和一片翠意盎然的竹林,大風一吹便會自然而然發出如同交響樂般的美妙聲音,湖泊邊緣是許多圍攏堆積的巨石,不遠處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避雨亭,名為“懐郷亭(思鄉亭)”,亭內放置有一張四四方方的石桌和四張圓柱形的矮石墩。
在地價昂貴遠勝鑽石的東京中央區,擁有這樣一套宅院,主人的雄厚財力可想而知。
一位身穿休閒便裝的女子推開了採用百年老竹編制而成的大門,進門便看到了一位正在用竹掃帚進行清掃打理的白髮老嫗,老嫗臉上褶皺有如湖水被風掠起的波紋,密密麻麻。
“花ばあさん、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上好,花婆婆)。”女子和煦一笑,笑容有如陽光般燦爛。
身形本就佝僂的白髮老嫗禮貌地躬下身軀,使得身子顯得更加矮小起來,“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ご主人様(早上好,主人)。”
美麗女子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儘管自己多次交代過這名相當於管家的花婆婆很多次了,不必對自己如此客氣,但是對方依舊我行我素,日常的言語動作之中無一不在表現著“我對您恭敬有加”。
等到那位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美麗女子走遠之後,花婆婆才儘量直了直身子,繼續用那把與自己矮小身形極其不符的竹掃帚清掃著地面本就沒有多少的灰塵,似乎要將大大小小的石塊鋪就而成的地面清掃得一塵不染,清掃得可以當做光滑明亮的鏡子來使用。
美麗女子經過了一堵矮小石牆,石牆上雕畫有無數龍鳳等瑞獸的浮世繪,頂端鋪有造型古樸的黑瓦,石牆下則是生長著一簇簇亟待開放的、象徵著忍耐的芝桜(芝櫻)。
石牆下還放置有一套極具觀賞性的竹水鳥,週而復始地將水從上到下轉移,用以運轉報時,那些從岩石縫隙中汩汩湧出、清冽甘甜的“岩漿水”則是輔以泡茶的上好原料。
美麗女子走入豪華庭院的主體住宅,是由一棟現代化的小別墅和連線著別墅的一圈日本古代房屋組成的,她直接越過了玄關,進入了被稱為“三和土”的平地,脫下了鞋子,走上高一臺階的板地,在板地上走了幾分鐘,最後進入了一間用以待客的寬闊房間。
房間內的小木桌邊已經恭敬地跪坐著一名帥氣男子,留著《熱血高校》中男主角瀧谷源治那樣兩邊鏟青的桀驁髮型,面容冷峻,稜角分明,還戴著一副產自德國的羅敦司德墨鏡,做工精緻,重量輕巧,上身穿著一件緊緻修身的黑色襯衣,吸汗散熱,襯衣上解開了最上面的兩顆釦子,可以隱約看到襯衣下的文身一角,如果是浸淫紋身界十數年的行家裡手便能夠猜出那是一種只有代表黑白兩道的老大才能有的文身——過肩龍。
現如今的日本,能有資格和膽量文過肩龍的人,已經沒幾位了,而年齡如同男子這般三十歲左右,並不算大的年輕一輩,更是幾乎沒有了。
男子的渾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散發著一種震懾人心的霸氣,不怒自威,光是跪坐在那裡都如同一尊威風凜凜的神像,讓人毫不懷疑他隨時會暴起殺人。
美麗女子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輕蔑弧度,大大方方跪坐在了男子對面的位置,“暑いですか?蜘蛛(很熱嗎,蜘蛛)?”
被稱呼為蜘蛛的男子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將黑色襯衣那為了散發男性魅力而被故意解開的兩顆釦子重新系好,然後重新端正跪坐好,就如同一位在學塾求學,面對教書先生的學生一般。
很難想象,這位曾經是某個黑幫頭目的男子,會對一位女子如此恭恭敬敬,當初的“蜘蛛”可是叱吒風雲、一手遮天的存在,是令日本最大黑幫組織的山口組都要聞風喪膽的存在,各個大小幫派的成員只要對於蜘蛛闖蕩黑社會的事蹟有所耳聞,心裡都會由衷生出一股敬佩。
在外人看來,也許蜘蛛是越混越差了,殊不知現在的蜘蛛才是真正混得風生水起,所管轄的地域幾乎囊括了整個銀座!銀座是什麼樣的地方?那是東京的心臟,與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紐約的第五大街齊名,是世界三大繁華中心之一,一個腳印的地價便能抵得上日本內閣高官一個月工資的地方。
女子看到對方那全身肌肉繃緊、如臨大敵的模樣,覺得有些滑稽,於是說道:“そんなに丁寧にしなくてもいいです(不必那麼恭敬)。”
女子拿起了小木桌上的茶壺,給蜘蛛倒了一杯香濃的茶水,茶葉是採自富士山,茶水自然便是來自庭院裡的那套竹水鳥所引導的岩漿水。
蜘蛛如獲大赦,高聳的肩膀放鬆下來,身形微微懶散了幾分,接過了女子遞來的茶水,先是聞了聞茶香,然後輕輕吹拂幾口氣,等到茶水微微冷卻之後,便小口抿了起來,女子沒到之前,他可是一直不敢自己給自己倒茶引用的。
“あなたが直接入れたお茶はやはり美味しいです(您所泡的茶水還是如此好喝)。”蜘蛛拍馬屁道。
美麗女子笑了笑,“このお茶は外のあの花ばあさんが入れたものです(這茶是外面那位花婆婆泡的)。”
蜘蛛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有些赧然,再想到外面那位滿臉皺紋的花婆婆,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就差沒有剛剛入喉暖胃的茶水給吐了出來。
“むだ口をきくな,まじめな話をしなさい(別廢話了,談正事)。”美麗女子說道。
蜘蛛迅速平復了神色,開始彙報自己所管轄區域的近況,還有一些關於日本三大黑幫最近的行動和幫派內的一些新聞,其中關於山口組的只是寥寥說了兩句,大部分都是有關住吉會和稻川會的,畢竟山口組的頭目早就與己方這邊有過交涉,擺明了希望與己方“井水不犯河水”,各撈各的錢,發展各自的產業,儘量不要有所衝突。
但是蜘蛛在彙報過程中,心絃又不由得越來越繃緊,因為他想起了當初這位女子收攏自己及一眾小弟的那場決鬥,自己可是被對方一個回合就制服了,而且那一個回合還只是用了半招,他還想起了山口組那位上了年齡的頭目當初大張旗鼓親自拜訪的場景,全程都以“低人一等”的語氣與面前這位美麗女子,自己的老大進行交涉攀談,而在表明了自己幫派的離場後,自己的老大並沒有當場給出明確的答覆,只是笑意玩味地說了一句“考慮考慮”,而那名如同吃了一臉灰一樣深色不太好看的山口組頭目,居然不敢有絲毫怒言,只能訕訕然帶人離去。
真是令人心生敬畏!
美麗女子聽完了蜘蛛的彙報,滿意地點了點頭,“とてもいいです(很好)。”
然後女子伸了個懶腰,繼續說道;“あの小さいやつらは勝手に騒いでいても,どのみちどれほどの波風を起こすことができない。そうだ、遠出します。用心棒を派遣して私に従ってはいけません。(那些個小魚小蝦就任由他們鬧騰吧,反正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對了,我接下來要出一趟遠門,你不用刻意派遣保鏢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