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說話?”灰衣少年漫不經心地說道,眼中戲謔之意甚濃。
遊峰倒是頗有風度,執了一禮,正色道:“是我在說話,不知這硃紅文榜有什麼好笑的地方,還請兄臺賜教。”
“你也配與我稱兄道弟?”灰衣少年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上揚,那一股妖異的邪魅更濃了一分,雙手抱胸,戲謔道:“你問我這張紅紙有什麼好笑,我倒要問問你,這張廢紙有什麼不好笑的。”
自始至終,這灰衣少年便沒有沒有將這群士子書生放在眼裡,自然也就沒有將遊峰放在眼裡。遊峰是有禮有節,先自報了姓名,料想這灰衣少年再狂也會講幾分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卻不想仍是碰了一鼻子灰。
寒窗苦讀,誰不是渴望考得功名,揚眉吐氣,對於這些士子書生來說,這科舉便是與天齊高的頭等大事,灰衣少年出言不遜,辱人尚還罷了,可要是辱及這天下士子都在求功名二字,那可就是犯了眾怒。
灰衣少年是把他們最看重的東西踐踏在了腳下,對於這些滿腹書生氣計程車子來說,想必是沒有比這更氣人的了。
此言一出,圍觀計程車子書生都是義憤填膺,臉上皆有憤憤不平之色,冷哼拂袖,甚至有人挽起了袖子,好在及時被一旁的同窗拉住了,用“君子不與小人鬥氣”之類的道理勸了幾句。
葉枯看著這一幕,心中只覺得有趣,話說起來,這遊峰還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日在寧溫次城之中,客棧之前,與那女孩兒依依惜別可不就是這位仁兄麼,只是不知他怎麼就又到了寧安來。
古夏的科舉是一城一試,只有榜上前三才會千里迢迢去到中州上虞,上官玄清的父親還沒有繼位之前,這去往上虞的事情可都得是考生自己想法子,若是家門中沒有修士,又沒有這等人脈關係,那便是直到老死都不可能趕到上虞,所以這最終殿試一關一直都只是虛設。
當今夏帝較之於前朝倒是對這些文人、書生更重視了一些,凡是有資格參加殿試者,在自願的情況下,皆有修士護送趕往上虞,只是這殿試說來是夏帝親臨監考,可莫說是夏帝,便是尋常一位羽尊都不可能理會這些事情,所以這所謂的“重視”也不過是相對而言罷了。
說是一城一試,可實則如北木、北寧一般的城池大都是修士的天下,哪裡會真正在意這種事情,故而城中都不設考場,而都是把這等瑣事推給了下轄的三座次城,所以在寧安、寧溫裡進行的其實都是同一場考試。
遊峰就算是修養再好,此時也有些氣憤,微紅上臉,什麼兄臺的也不叫了,大聲道:“你這麼說話,可就是蠻人行徑,混不講理了!”
“又是個死書呆子,無趣。”灰衣少年自顧嘀咕了一句,他這話說的極輕,在場的人中只有葉枯聽清了他說的什麼,又道:“呵呵,我就是不講理,你能奈我何?我說這榜單就是張紅紙廢紙,你就急成這個模樣,想必這東西對你來說是很重要了,那我要是把它揭了下來,揉碎了塞進你嘴裡,你是不是就要給我磕上幾個響頭,對我感恩戴德了?”
他這番話語倒是頗得了這些士子書生所追求的“無理之妙”,葉枯細細品味了一番,倒也覺得不差。
“你有多了不起,敢如此羞辱全天下的讀書人!?”
“就是,我看他多半是哪個大戶人家裡落了榜的紈絝子弟,自己沒考中的本事,這妒火一燒,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吳兄高見啊,我看也是,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咯。”
到底是讀書人,這罵起人來也不帶一個髒字,那灰衣少年似是對這些人的冷嘲熱諷不甚在意,嘿嘿怪笑了一聲,一股奇異的音浪蕩開,正各憑才華大肆譏諷的眾人霎時間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鴨般沒了聲響。
“你剛才說你叫遊峰?”
“正是!”方才那陣口誅倒是讓遊峰有了些底氣,言語中多了幾分傲然之意,“本人不才,但也是榜上有名,比起某些人來,”遊峰上下打量了灰衣少年幾眼,悠悠地接著說道:“倒是強上不少。”
以遊峰的年紀能憑自己的文章本事上榜高中,自然算得上是年少有為,所以有些傲意倒也未嘗不可,面對這邪異的灰衣少年也怡然不懼,書生意氣,大抵如是。
灰衣少年不置可否,整個人身上的邪氣愈發懾人,掃了一眼,目光所及之處莫有人敢與之對視,似是多看一眼心中的鬼魂兒就會被這如鉤似爪的目光吊出來,片刻工夫,這群書生中就只有遊峰一人還昂著頭。
“不錯,”灰衣少年盯著遊峰看了看,“唰”一道灰芒向著遊峰激射而去,“以後要是遇上什麼大麻煩,拿著這個東西,說不定能保你一命。”
說完,他反手虛握,五指如天鉤,隱約間似有五個小巧精緻的骷髏頭現於其掌中,翻飛於五指之間,圍觀之人霎時間只感覺心中一顫,像是有什麼東西捏住了他們的心臟,隱隱作痛,嘴中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響。
“喀嚓”
在灰衣少年背後,那一張紅底黑字的大榜四周繃直,中間似漩渦般被抓皺鼓起,他天鉤似的五指一擰,輕輕一拽,手腕翻轉間竟是直接將這硃紅文榜從佈告欄上扯了下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