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淵谷”位處於杭州郊外,乃是深山裡一處地勢頗為奇特的小山丘。
彼時,慕北亭因動了隱居之念,於是遍訪了江南一帶的高山綠林,以期能尋覓得一處棲身良地。
這一日,他與林宗汜巡遊至杭州郊外,但見此地風清水澈,樹木茂盛,便即動了心思,當下四處轉游起來。兩人均想若能在此地尋得一處定居之所,當是妙不可言。
可一番尋遊之下,兩人還尚未尋得滿意之地,便先把自己迷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然“禍兮,福之所倚”,他二人此番迷途,倒也非是壞事,反倒讓他倆尋到了一處絕佳的隱居避世之所——於淵谷。
那是一座孤懸於蒼翠綠海中的小山丘,遙遙望去似是一座小島,亮眼顯赫;待到得近前,躍上山巔,方才發現這座小山丘原來內有乾坤。在它的四周均是懸崖峭壁,就如同城牆一般將整個內裡山心團團環繞起來,底部則似如一隻平底大碗一般寬闊平整。
他二人眼望此景,均被震驚得目瞪口呆,心中無不感慨造物主之鬼斧神工。但與此同時,也均是欣喜不已,因為他們總算是看到了一處頗為心儀的隱居之所。
兩人迫不及待地縱身躍下,開始在山心中漫步遊覽,細細勘探。但見這谷底遍佈奇花異草,美不勝收,頂上翠樹藤蔓交錯相結,生出片片涼蔭,飛禽走獸更是多不勝數,而最令人稱絕之處,則是北面高聳巖壁中滲出的一股清冽山泉,泉水飛流而下,形成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瀑布,待水流落地,又沿著地上巖縫緩緩流淌至南面的積水潭中,之後再經由別處暗道洩流不見。
林宗汜環望這秀美幽谷,胸中大感暢快,又見此時群鳥受驚飛騰而起,在空中猶如萬蜂狂舞,心裡莫名就想起了詩經《旱麓》中的兩句,當即脫口誦唸道:“‘無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咱們就為此地取名叫‘於淵谷’吧!”
慕北亭撫掌大笑,應道:“好,好!林弟滿胸文墨,倒是為我解決了個大難題啊!”
自此以後,慕北亭便攜夫人荀黛兒隱居於此。夫妻二人就地取材,因勢利導,在谷裡建起了居住的木樓、蓄水的池塘、圈養牲口的圍圈,此外還開墾出一片種植糧食的田地。如此經營過數年後,全家人的衣食用度已能實現自給自足。
山中不知歲月逝,轉眼已是數年過。不知不覺間,夫妻二人已在“於淵谷”裡度過了平淡而溫馨的五年時光。
在這期間他倆也終償所願,喜得一子,而隨著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更為兩人的生活增添了許許多多的歡樂。
這不,今日正值兩人愛子慕荀的滿歲生日,剛好天也放晴。趁著這明媚陽光,慕北亭一早就帶了漁具到池塘邊垂杆下餌,勢要釣起一尾大魚去為愛子做上一碗“米露魚羹”。
只可惜慕北亭的垂釣技法實在太過憋足,忙活了一個上午,捱到午飯時分也未能釣起一尾像樣的大魚來。
他望著竹簍裡的那兩尾小魚,心中嘆息道:“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誇下海口,這釣魚確實非我所長啊!要不…要不我還是動點手腳,像往常一樣用石子將魚打暈後再拿上來吧。”
他心念一動,右手悄悄摸向了腳邊的石子,同時緩緩轉頭,欲要望向身後的木樓。
“君子大丈夫,言出必行哦!荀兒可是在等你的魚下鍋呢。”這時,一個甜美的聲音忽然從木樓裡傳出,飄進了他的耳中。
說話之人正是荀黛兒,也不知她是何時竟已站在了木樓露臺之上。
此時的她正逆光而立,徐徐清風吹亂了她鬢角髮絲,也揚起了她的繡花裙襬,遙遙望去,竟是秀美不可方物。
慕北亭右手立時一哆嗦,悄悄從石子上挪開了,暗裡苦笑道:“黛兒當真是住在我心裡的兩心知啊。也罷,言出必行。”當下訕笑道:“那是自然,必不辱命!”
荀黛兒舉手挽起鬢間髮絲於耳後,柔聲笑道:“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吃午飯吧。”說完轉身進了樓去。
慕北亭抖抖手中的魚竿,無奈感嘆道:“魚兒啊魚兒,今日我的午飯是葷是素,可就全指望你啦!”
不料他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就傳來了同澤大師的聲音:“阿彌託佛,北亭今日裡只怕是要與老衲同食素齋咯。”
慕北亭一怔,猛然回身,只見同澤大師和周楚清正並肩站在四丈開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