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見扶他不起,乾脆也就不扶了,“世藩吾兒,你可知,我已經老了,而你還年輕。”
“現在我能為你遮風擋雨,可往後的路,終究要靠你自己走。”
“即便鬥倒了徐階,往後說不得還會冒出來一個‘張階’、‘李階’之流,為了一時意氣,不值啊!”
說著,嚴嵩嘆了口氣,揹著手就打算離開。
只是,拖著老邁的軀體,行至廊道轉角,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一臉落寞之色的嚴世藩,長嘆道:“罷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記住,萬事還有你爹!”
話音入耳,嚴世藩猛然抬頭,一攥拳,眸子裡盈著淚,嘴唇輕顫,無聲地道了一句‘謝謝爹!’
......
嚴世藩出獄,大張旗鼓地與嚴黨一系的人馬串聯,這京中,許多人都註定了一夜無眠。
趙府。
“老爺,更深露重,還是早些歇息吧。”
一風韻猶存的婦人款款走來,行至趙貞吉身後,替他披了件衣裳。
她總也想不明白,老爺究竟是什麼時候,迷上了看星星的。
這漫天星漢,哪一日不是相同的模樣,值得丈夫這般痴迷,便是連國家大事,也漸漸不放在心上了。
那嚴侍郎出獄,京中一片沸騰,官場中人沒有一個不慌的,偏只自家老爺,還有心情看什麼星星。
“你不懂。”
趙貞吉一身常服,緊了緊衣裳,緩緩說道:“天道無常,唯有這漫天星漢永恆,週而復始。”
“跟著漫天星漢比起來,徐階算什麼,嚴世藩、嚴嵩又算什麼?”
“不過都是螻蟻塵埃罷了!”
中年婦人聞言,連忙看了看四下,緊張道:“老爺,這話可不興說啊!”
“萬一傳到別人耳朵裡......”
說著,婦人扯了扯帕子,欲言又止道:“再說了,老爺你還年輕,還有更進一步的空間,切不可心灰意冷,妄自菲薄才是。”
趙貞吉聞言,哈哈笑道:“更進一步?”
說著,搖搖頭,“老夫不貪不佔,幹了這麼多年戶部尚書,我能撐著不連累九族就算不錯了。”
“至於更進一步?如果能升上去,早就入閣了!”
“且不說嚴黨與徐階一系的人馬鬥得你死我活,即便是陛下......”
“耗子溜進了國庫都直搖頭,偏偏陛下還大肆揮霍錢財修玄煉丹,殊不知光是為了維持六部運轉,都已然讓老夫疲於奔命。”
“每個月領那麼點俸祿,難道還要老夫賣命不成?”
“孟靜慎言!”婦人方寸大亂,喊了趙貞吉的字。
趙貞吉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不說了,現在啊,便是發發牢騷,都唯恐惹禍上身嘍!”
婦人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
良久,才說道:“話又說回來,老爺你立身朝堂,一貫不偏不倚,現在嚴世藩出獄,擺明了要清算一切,睡不著的,該是旁人才對。
趙貞吉也覺得有理,只是嘴上還是說著,“管他們鬥得你死我活,我只求火不燒到戶部。”
“看著吧,以嚴世藩的性子,這一次讓他如此沒臉,指定了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