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門。
范進身著嶄新工部員外郎袍服,頂戴從五品烏紗,來到工部衙門,屁股都還沒有坐熱,當即吩咐伺候的差役道:“還請代為引路,以拜訪諸位工部大人一二。”
差役自不敢怠慢,連忙躬身走在前頭。
這拜訪第一站,自然就是工部右侍郎嚴世藩。
雖說按照常理,當先拜見工部尚書趙文華才是,但滿朝文武,誰不知這工部就是嚴家的自留地,趙文華就是嚴家父子手中的橡皮章,一貫對嚴家唯命是從?
“大人,那新人范進,正在門外候著呢......”嚴世藩此時正在批閱案卷,身邊隨侍的差役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
嚴世藩著筆,驀然抬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擺手說道:“不急,且晾他一時半刻。”
兩刻鐘過去。
料想新上任的工部員外郎被晾在侍郎工房外的訊息,已經傳遍工部上下,嚴世藩這才活動了下有些發酸的手腕,淡淡道:“有請。”
而後,范進便在班房的引領下緩步入內,當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嚴世藩略顯臃腫矮胖的身影大馬金刀地坐在會客室,悠閒地品著茶水。
“壽銘來了......”嚴世藩放下茶盞,也不起身,只淡笑道:“日前聽說你調任工部,本官不勝欣喜,期盼多時,總算是有機會一起共事了。”
“嚴大人抬舉了,在下空長年歲,未立寸功,當不得您如此誇讚。”范進謙虛了幾句,順勢落了座。
“唉,壽銘切勿妄自菲薄,旁人不知,難道我還能不知麼?”
說到最後,嚴世藩用手指在茶几上寫了兩個字‘省親’,緊接著低聲道:“可不是誰都能有這份巧思,輕易便讓陛下發二三百萬財的。”
范進一臉茫然,眼神無辜,“嚴大人何出此言?”
那副模樣,彷彿給嘉靖帝出主意的不是他一樣,就連嚴世藩都有些無語。
不過,細細思量之後,倒也不意外。
雖說大明勳戚勢力已經大不如土木堡戰役之前,絕大部分勳戚已經淪為招貓逗狗之輩,在朝堂的話語權更是江河日下,但也絕不是范進一個小小從五品工部員外郎招惹得起的。
他那老邁的雙肩,還扛不住勳戚群體聯合針對的沉重壓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倘若讓勳戚知道是范進在背後算計他們,勳戚群體哪怕是為了面子,也非得發落一通不可。
想到這裡,嚴世藩自覺抓住了范進的把柄,臉上笑意更盛。
若這老匹夫不安分,自己未嘗就不能借刀殺人 ,如此也免得髒了自己的手,惡了陛下。
范進雖不知嚴世蕃心中所想,但隱隱也猜到了幾分。
面上誠惶誠恐,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外鬥外行,內鬥也外行,說的就是這幫子勳戚。
說的好聽是與國同休,說難聽點,朝堂上勳戚群體大貓小貓兩三隻就是現實。
這群勳戚不招惹他便罷,否則范進定會叫他們知道何為“調教”。
“壽銘你不用跟我打馬虎眼,往後咱們一起共事,最重要的便是坦誠協作。”嚴世藩目露敲打之意,淡淡說道。
“大人說的是,下官一定謹記大人教誨,唯嚴大人馬首是瞻!”范進乾脆利落表態。
“壽銘你這說的什麼話!”嚴世蕃故作不滿,然而一隻獨眼已經盛滿笑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當以為陛下盡忠為己任。”
“往後啊,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說。”
范進眉頭微斂,恭敬下拜:“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