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妖道自恃聖寵,居然還跟他打起擂臺來了。
若非這一段小插曲,憑藉自己兒子代筆,歐陽子士略作修改的青詞,必能在皇帝心目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現如今,一切雖不能說是前功盡棄,好歹撈到了一個庶吉士,卻也讓嘉靖帝心中平添了幾分不快。
若不然,憑藉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定能撫平嘉靖帝心中怨念。
嚴嵩深深地看了陶仲文一眼,顯然已經把他記在了賬本上,他嚴嵩縱橫大明官場數十年,憑藉的可不是這獨一份的聖寵。
似陶仲文這般,看似隆寵日盛,實在猶如無根浮萍,看似無懈可擊,實則處處皆是漏洞。
無非就是一個神棍而已,自己早晚尋人,取而代之。
一念及此,嚴嵩心中恨意稍減,面上再度恢復了風輕雲淡的表情,看誰都透著和藹的微笑。
“既如此,那齋醮便開始吧!”
嘉靖帝手上拂塵微揮,銀絲倒轉,當先一步朝著法壇邁步而出。
范進正待開開眼界,瞧個仔細,看看嘉靖帝究竟是如何齋醮,卻被黃錦攜幾個小黃門,連帶著翰林院眾人一同請了出去,唯獨嚴嵩被嘉靖帝留下,共同觀禮。
李默本也不待見嘉靖帝齋醮煉丹,見目的達到,當即領著翰林院一眾人健步離開。
倒是目光落在范進身上的時候,目光之中閃著詭異之色,暗道看來此子也斷不可久留!
萬萬沒想到,周進那個老匹夫,木頭似的人物,鷹一般的眼神,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哪裡是什麼老實人,分明就是溜鬚拍馬之輩。
還是早些將此人趕出翰林院為好,否則非帶壞了其他人,讓整個翰林院淪為烏煙瘴氣之地。
回了翰林院,幾位翰林也沒有心思處理公務,大多聚集在外務廳堂,三三兩兩說著話。
唯獨范進,成功被孤立。
沒有辦法,他那一頓馬屁功夫,拍得驚天動地的同時,也讓其他人感到十分別扭。
畢竟,大家作為清貴翰林,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節操的,即便要拍馬屁,也不能拍得如此露骨,如此的毫不掩飾。
倒是王世貞臉皮堪比城牆,尤其是在被范進得知《金瓶梅》是他本人所著之後,二人交情更是與旁人不同。
“範世兄,你今番實在是......”
王世貞扭捏了一下,忍不住道:“難道大明官場,已經沒有你在乎的人了麼?”
說完,沒等范進辯解,王世貞又兀自捏著下巴,酸溜溜地說道:“不過,經此一事,範世兄定然簡在帝心,怕是要不了多久,又將步步高昇。”
“苟富貴,勿相忘,屆時範世兄可不要忘了提攜小弟一二。”
范進聞言,啞然失笑,故作苦悶地捅了捅他腰間,指著氣咻咻返回工房的李默的身影,低聲道:“是非禍福,成敗得失,猶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