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母操勞一世,他實是不願見到老人家就這般溘然長逝。
如果有的選,他更願意對方活得足夠久,活成人瑞。
更何況,原身的道路他不想走,也不願走,那是一塊絕望之石,哪怕走到最後,依舊是帝王手中的提線木偶。
范進要走的路,是登上絕巔,是引領全天下的百姓,在這絕望之嶺,劈出一塊希望之石。
把這個被封建禮教禁錮了數千年的死氣沉沉的國度,從無休止的刺耳爭吵聲中解救出來,從一潭死水中解救出來。
他有一個夢想,夢想著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的道路變成通天坦途,太陽的光輝平等的普照每一個人。
屆時,富強之聲將從長江黃河的波濤上響起,從邊疆戈壁上響起,從東南西北的崇山峻嶺、無邊密林響起。
大明的每一個行省,每一個府縣和每一個鄉村,都變成高樓林立,工廠遍地的世界。
這個苦難的民族,不再承擔戰爭之苦,不再承受貧窮之厄,大明的兒女擁有穩穩的幸福。
屆時,哪怕范進已經老了,走不動了,只能坐在爐火旁打盹,他也可以無愧於心。
前人留下的貧弱的大明,終是在他手中,煥發出無限的璀璨......
當然,不走原身的道路,也並非一無是處。
最明顯的就是,在旁人眼中,他實實在在的年輕了三歲,更具拉攏的價值。
這一點,尤其是體現在周進這位國子監司業身上。
這位便宜老師,幾乎是在任何時候都不遺餘力地把他往上推。
像是什麼工作時間稱植物之類的話,周進永遠都不會說。
他從不掩飾對於自己學生的看好,更不會想著撇清關係,甚至是在關鍵時候把學生推出去擋刀。
在這個問題上,高植物顯然就遠不如周進。
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兩封書信寫完,范進收拾了紙筆,迎著簌簌寒風,先是吹滅了搖曳的燭火,緊接著又道天涼了,遂給自己添了一件裘皮冬衣。
循著朦朧夜色,手裡提著燈籠,范進這才穿過長長的廊道,徑自回房歇息。
當天晚上,不知怎的,他竟夢見自己穿上了長衫,一把推翻了桌上一碟茴香豆並九文大錢,立身在朝堂之上,一身大紅袍服,赫然已是‘陽光開朗’范進。
滿朝文武大臣立於左右,武將不善言辭,文臣不知兵事,一切唯范進馬首是瞻。
唯獨當朝皇帝從龍椅下小心翼翼地鑽出來,看著身著長衫的范進顫顫巍巍道:“范進,這官多大才算大啊......”
范進斜睨了他一眼,只淡淡道:“大明首輔是我不是你,大明兩直隸又一十三省百姓要生存、要發展、要樂業、要吃飯,我才是第一責任人!”
言罷,夢境畫面破碎。
范進豁然醒來,只覺得春寒料峭,竟捂出了一身的熱汗。
“老爺,怎麼了?”睡在裡側的青禾姨娘關心道。
范進抹了抹額頭的熱汗,嚥了口唾沫,囫圇道:“無礙,只是念及殿試將近,白日間多思慮了些。”
旋即,他又拍了拍腦門,勸誡自己,絕不可過早暴露心中的真實想法,否則這煌煌大明,怕是誰也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