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戶的嗓音一浪高過一浪,到得最後,幾欲震耳欲聾,如同雷鳴般在每一個人心頭炸響。
只是此時卻沒有人笑話他舉止粗鄙,反倒是眼裡流露著濃濃的羨慕。
不少沒能擠進人潮的舉人,乾脆直接恭維起胡屠戶來,話裡話外都透著熱切。
這一刻,胡屠戶暢快大笑,心中的快意幾乎達到了頂峰。
范進見了,不以為意,長舒了口氣,命管家取來兩個元寶,遞給報喜的衙役,“有勞幾位了。”
待報錄人走後,王世貞這才略一拱手,滿臉複雜,“範世兄,你這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李三元更是欽佩道:“範世兄,你今番得中會元的訊息一出,只消三五日,怕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了!”
聽著眾人連番的恭維,范進臉都快笑僵了,只是嘴上還謙虛道:“哪裡哪裡,王兄李兄抬舉了......”
一連幾日,范進在京城的別院門庭若市,各種迎來送往之事不絕。
到得最後,實是不厭其煩,他只得以準備殿試為名,閉門謝客,實則晨曦時分便偷偷後門而出,讓馬伕駕車,載著他前往周府謝師。
待見了周司業,范進當即一撩衣襬就要行大禮,周進忙雙手將他扶住,“賢契,你我之間,如此卻是外道了!”
范進搖搖頭,拳拳盛意,“若無老師高厚栽培,學生絕無今日。”
說著,堅持行了大禮。
見他如此,周進也不好再說什麼,一邊讓人斟茶倒水,一邊撫著鬍鬚,笑吟吟道:
“你今番高中會元,老夫雖有尺寸之功,但主要還是在你的文章做得精妙,把一應才學金盡皆展露無疑。”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把你會試的卷子呈給聖上看過,便是聖上都誇讚你‘雅學文績,湛深經術,所撰制義,清真雅正,開風氣之先河,為藝術之楷則。’”
范進聞言,心下暗喜,看來自己這是提前入了皇帝的眼了。
二人吃了茶,敘了一會兒話,周進面色一正,拽著范進的袖子,小聲提點道:“賢契,過了這個月便是殿試大比了,你可莫要放鬆大意才是!”
“接下來這段時日,還需好生休息,時時揣摩,以免生疏了聖人之學......”
范進連道不敢,由衷感激道:“多謝老師教誨!”
他實在是太想進步了,殿試事關選官,他又豈會有所鬆懈?
“那就好。”周進欣慰地點點頭。
走到這一步,他已經無法在殿試上提供太多直接的幫助了。
殿試之上,全憑皇帝心意,又豈是旁人所能左右的?
因而,下個月的殿試,一切只能靠范進自己。
在周司業府上吃了幾杯水酒,周進把范進送至中門,接連囑咐了幾句,看著范進上了馬車,這才揹著手摺了回去。
趕在宵禁之前,范進回到了京城的別院。
吃過一碗醒酒茶,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鑽進軟玉溫香,反而徑直前往書房。
倒也不是秉燭夜讀,讀書什麼時候都不晚,他只是在寫信。
一封是寫給範母、胡盈盈告知會試喜訊的信,另一封則是寫給摯友魏好古的信。
在給魏好古的信中,他先是分享了自己的喜事,到得最後,不免又提及自己有意營建花露水工坊,缺乏可信任之人。
他相信,魏好古心思通透,定能知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