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狹小的號舍裡,范進來回踱步,意在消食,約莫兩刻鐘之後,才爬上炕,披著棉被,裹緊身子,只露出一顆腦袋,透著木窗的縫隙,望著窗外的悽風苦雨。
整個順天貢院,盡皆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先是淅瀝瀝的小雨從灰色蒼穹墜落,地面沁出天空一般的墨色,緊接著雨勢越來越大,被狂風裹挾著飄飄搖搖,擊打在木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此時的范進已經躺在炕上,原本擾人清夢的雨聲,逐漸成為了最佳的催眠曲。
一覺好夢,第二天醒來已是卯時。
一番洗漱之後,藉著炭盆,簡單烤了些肉乾,熱了幾個燒餅,抿了幾口熱水,整個人便又恢復了精氣神,整個人看起來氣色紅潤,神采奕奕。
范進收拾完炊具、餐桌,便自行回到炕上,正襟危坐,等待著第二場考試的髮捲。
會試第二場,考的是論、判、詔、誥、表,其中論一道,判五條,詔、誥、表各一道。
會試三場,第一場八股與第三場策論佔分比例最高,反倒是這第二場佔分比例相對較低。
不過,哪怕這一場佔分比例不高,范進也決心拿出全部的實力。
雖然老周已經篤定了他哪怕折戟二場、三場,此次會試上榜機率依舊高達九成九,但用范進的話來說,那就是九成九和不中有什麼區別?
不穩啊!
范進看著卷子,沉思許久,確定其中沒有埋設陷進,這才開始沉穩應答起來。
會試第二場分值不高,故而難度不大,在他看來簡直就是送分題。
後世堪稱變態的司法考試,他都曾勇奪全省第二名,這區區幾道論、判、詔、誥、表,又豈能難得住他?
不是他誇口,莫說三天,便是三個時辰,他也能將這八道題答上來。
不過,還是那句話,先穩一手。
燭火昏黃,一室靜謐。
范進略一挽袖,鋪紙、研磨,旋即便徑直在草稿紙上書寫起來,蒼勁有力的字跡,頓時躍然於紙上。
制、誥、表這類公文,早在南海縣時,他便時時向張靜齋與湯知縣請教,心中早已熟稔,更不要說,考前還有周司業幫忙詳加參詳,不時提點。
因此,對答起來,倒也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再度謄寫了一遍之後,再三校閱,自覺別無錯漏,這才老神在在地將試卷放回試卷袋中,在監考大兵的陪同下,再次上了一趟茅房。
沒有辦法,連續幾日大考,著實消耗精力,每次考完都是又困又乏,神思不屬。
連續幾日時間,別說是一二交流之人,就連獄友都沒有。
每逢閒下來,總是情不自禁地搗鼓一番,祭一祭五臟廟。
如此一來,出恭的次數有所增加,自然是在所難免的。
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住在緊鄰茅廁的臭號考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靈,又加了一道刀割般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