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學一道,他無所畏懼,只是今科究竟能否一局定乾坤,心中仍舊頗為忐忑。
古往今來,從不缺乏才子屢試不第的例子,才學是一回事,考運又是一回事。
周司業鬍子微翹,意有所指道:“賢契多慮了,憑你的文章火候,這次南宮一定入選!”
周司業說得斬釘截鐵,就連范進都有些意外,不解其意。
周司業掃視了邊上的嚴世藩一眼,也不避諱,徑自道:
“況且,我已把你的大名,常在當道大老面前薦揚,他們觀你所作文章,皆是稱頌不已。”
“若非得知你已入我門牆,便是他們也願意將你收歸門下……”
“這段時日,你且將心態放平,多多揣摩精熟八股即可。”
范進聽得瞳孔微縮,神色一震,合著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竟然已經在今科諸多考官、試官那裡掛了號了麼?
聽到此處,范進遂撩了下襬,對著周進長身一拜,那句願拜為義父差點脫口而出。
好懸話到嘴邊,他還是收住,只道:
“門生終身皆頂戴老師高厚栽培!”
周進雙手復又將他扶起,轉而又問道:“若有些須缺少費用,我這裡還可相幫一些。”
說罷,周進又待從袖中取出些銀票。
范進自是連連推辭,執意不收,只道:“費用尚在不敷。”
此時,嚴世藩才一搖扇子,興致盎然地說道:“我道是誰竟連破我六聯絕對,原來是周司業的得意門生啊!”
周進這才拉著范進,介紹道:“你眼前這位,正是當今的尚寶司少卿嚴少卿。”
范進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尚寶司是一個負責協助尚寶司卿管理寶璽、印章等事務的部門。
所謂尚寶司少卿,不外乎就是一個從五品的官員。
依照常理,尚寶司少卿,似乎還不夠資格與周進這位國子監司業同列一席。
更別說,看二人態度,卻是平起平坐,周進話語裡還帶著幾分忌憚之意。
不過,聯想到尚寶司少卿這個職位,通常由恩蔭等形式授予,再聯絡對方的姓氏,范進很快就咂摸出一二。
原來,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奸相嚴嵩的公子,嘉靖年間的頂級二代!
“後學末進,見過嚴大人!”范進思慮間,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嚴世藩莞爾一笑,“此間只你我與貴師三人,便莫要行那等虛禮了。”
待得三人重新坐下,嚴世藩開始有些頭疼。
他此次出拿出六道精心蒐羅的絕對,卻是有意考驗今科學子,替父親提前籠絡人才,以壯大嚴家在朝堂上的聲勢。
只是未曾想到,此人竟出自周進門下。
依照對方的性子,決然不會讓嚴家插手范進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