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家,便是京中百姓打拼一年,也未必能在這裡住上一晚,用上一餐。
此時大堂內,約莫已經齊聚了一二十人。
畢竟大明疆土龐大,恰逢會試,全國各州府有意春闈的舉子盡皆齊聚京城。
客棧的‘以文會友’活動已經將近一旬,哪怕是門檻頗高,許多人也將將對了出來,雖然比不得范進,但到底也算是矇混過關。
范進混跡在這一群人裡,頓時顯得十分違和。
畢竟其他人都是些文質彬彬、錦衣華服的公子哥,他站在這裡,簡直形同書院的山長、教習,不怒自威。
范進心知,這群人與外面那些臭魚爛蝦不同,保不齊這些人裡,就會出幾位進士,因此態度上倒是頗為客氣。
以後說不定還是同僚,劍拔弩張實在是沒有必要。
哪怕年齡上有差距,但不論是范進自己還是原身,皆是長袖善舞之輩,很是擅長人情世故。
因此,除了剛開始的略顯違和以外,很快就相談甚歡。
這些年輕舉子們也很快發現,這位老先生雖然一副腐儒打扮,可才學卻是頗為驚人。
他們自踏入此間,已經交流多時,仍然對懸於大堂內的剩餘幾幅對聯一籌莫展,反倒是范進,似乎舉手抬足之間,便已有了腹稿。
只見范進行至頭前,端詳著這第三副自三樓懸下,以硃砂繪製的行書上聯——寂寞寒窗空守寡。
此上聯雖只七字,卻已難倒眾人多時。
七字盡皆寶蓋頭,下聯自是要求同一部首,並且還要求詞性相當,平仄相合,其難度已經遠在客棧外的兩副對聯之上。
哪怕是范進,尚且思索了將近一刻鐘,才得了些許頭緒。
“範世兄可有把握?”有人出言道。
范進抬眼看了看對方,隱約記得方才對方曾自報家門,乃是福建的舉子,對於名姓卻是記不太清了。
“或可一試。”
范進長舒了口氣,沉聲說道。
話罷,眾人皆是心下一驚。
店夥計倒是趕忙在案前鋪設的白紙,並用鎮尺壓上,筆墨倒是現成的。
眼見眾人圍聚過來,范進也不怯場,嘴上呢喃了幾遍上聯,略一遲疑,當即在筆下道出下聯:“芬芳草茜落苕榮。”
“妙極、妙極!”眾人俱是驚喜。
與旁人比起來,這些人反倒更加赤誠,名利早已拋之腦後。
這就像是一群學霸共同驗證某個猜想,正當遲遲沒有進展的時候,忽然有人攻克關鍵難題,眾人只會為之欣喜,斷然不會心生妒忌。
面對眾人的誇讚,范進連連擺手,“此或可為下聯,只是終究少了幾分韻味。”
眾人只道范進謙遜。
此聯之難,即便是出題人來了,想必也難以對出更好的。
此下聯,已當屬最佳,又談何欠缺了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