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鄉紳笑道,“若是以前還罷了,現今世先生髮達,不曾到貴老師處拜訪一二,實是不妥!”
周鄉紳也勸道,“張兄說得在理。高要地方肥美,範兄或可秋風一二。”
范進想起了,自己中舉至今,還不曾拜會高要縣令,暗道失策,看來自己於人情世故這方面,還是不夠老辣。
於是幾乎沒有猶豫,范進便連連點頭贊同,在心中思忖起此事。
張鄉紳歡喜道,“在下也有意去世叔處叨擾一番,咱們何不相約同行?”
“一路上車舟之費,由在下包辦,不須世先生費心。”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范進自是滿口答應,約定好時日。
思慮片刻,范進說:“愚兄也曾承蒙老先生厚愛,只是不知該備些什麼厚禮,方才妥當?”
說這句話的時候,范進的眼神看向張靜齋。
張靜齋畢竟做過官,多少知道些官場中的迎來送往之事,等閒不會出差錯。
自己雖然是新貴,更是入了周學道這位正四品朝廷大員的臉,可於古代仕途官場一道,目前還是兩眼一抹黑。
張靜齋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拘送什麼東西,禮輕情意重嘛!”
范進得了準信,心中大定。
聊完正事,幾人又談起了風月。
周鄉紳不知范進底細,攛掇他吟詩作賦。
張鄉紳聽說過范進不擅詩詞,以為是謠傳,又念及是私下閒談,倒也沒當回事,故而也是目不轉睛的看向范進,滿懷期冀,準備洗耳恭聽。
范進苦笑道,“在下於詩詞一道,實在是不甚擅長。”
正如祁局長說的,吃不飽飯的窮孩子,哪有什麼資格談戀愛?
只能靠自己的人,個性對我們來說是奢侈品,真的玩不起。
中舉之前,范進連習字的草紙都奇缺,四書五經都湊不齊,還是厚著臉皮跟人借來翻閱背誦的,手上虎口都因抄書結了厚厚的老繭。
范家也不是什麼耕讀傳家,往上數八代都是泥腿子,沒出過什麼讀書人。
也正因此,白廟村人才盛傳他得了痴心瘋,竟然成為文曲星老爺,明明沒有那個命,卻偏偏死不悔改。
說實話,就連范進自己都想不明白原主究竟是怎麼在別人的冷嘲熱諷以及一次次的現實打擊下支撐下來的。
或許,支撐著他不妥協的,就是沉重的沉沒成本,以及胸中的不甘心吧!
有些事情,只要堅持得久了,就會成為肌肉記憶,精神寄託。
張鄉紳想了想,擺手道,“也不打緊。此為我等私下娛樂之作,絕對不會傳到外邊,惹得滿城風雨,不拘好壞,隨心而作便是。”
周鄉紳也是連連贊同,說著還當先吟了一首近日所得的詩詞。
范進見躲不過,道了聲也罷,旋即便趕鴨子上架,提筆於宣紙上。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方。”
張鄉紳眼神放光,拽著范進的袖子急忙追問:“不知此詩何名?”
范進側身望了望園中生長於假山縫隙中的老竹,於宣紙上重重落筆‘竹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