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說了一句,不再看他,轉而吩咐管家備轎。
......
“徐尚書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敷衍地行了一禮,周進揮手讓府上的僕從退下,坐在主位上,不鹹不淡地看口。
這也很符合他一貫的做派。
他看不慣嚴黨不假,可不代表著他看徐階一系的人馬就順眼。
遍數他這幾年的彈劾奏章,三分之二是彈劾嚴黨,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彈劾徐階的門生故吏。
甚至就連對於徐階本人,他都一向頗有微詞。
拉幫結派,結黨營私之輩,能有什麼好東西?
他向來自詡,為人臣者,當為直臣、諍臣、孤臣,黨同伐異,他向來最是不屑。
“呵呵,周司業近來可好?”徐階淡笑落座,一副老友相逢的表情,熱絡寒暄道。
“勞您費心記掛,我這把老骨頭素來康健,總歸不會走在你前頭。”周進斜睨了他一眼,嗆聲道。
平日裡素無交情,現在深夜來訪,反倒關心起了他的身子,哪怕是用屁股想,也能猜到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徐階養氣功夫十足,不為所動,只是一旁的呂需卻不能坐視恩師平白受辱。
當即,呂需站了出來,頤指氣使道:“周司業可知,嚴侍郎已經出獄?”
“須知,那嚴世藩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可不像我恩師這般好脾氣。”
見他還沒有說話,呂需頗為自得道:“周司業你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人了,須知官場之中,單有一副硬骨頭是沒有用的。”
“若想自保,乃至是平步青雲,講究的是背景,是靠山。”
“單打獨鬥,從來都是雙拳難敵四手。”
周進聽罷,哂然一笑,“背景?靠山?”
說著,長身而立,“我周進這一生,什麼苦頭沒吃過,什麼場面沒見過?”
“老夫單槍匹馬走到現在,任何人都不是我的靠山,苦我吃了,委屈我嚥了,傷痕累累走到現在,你讓我找座靠山?”
“所謂的靠山,是你呂需,還是你身後的這位尚書大人?”
“你!”呂需忍不住退了兩步,面上閃過一片駭然之色。
他還從未見過,以老實人著稱的周進,竟還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時候。
徐階雙眼微眯,緩緩說道:“那周司業可知道,我二人星夜來訪,明日一早,京中便會遍佈種種流言蜚語。”
“周司業須知人言可畏的道理......”
“流言蜚語?”
周進一甩袖,“流言蜚語能奈我何?”
“想要把老夫架在火上烤,想要把老夫強行拉上你徐階一脈的戰車,老夫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老夫這一輩子,再窮也沒動過貪腐的念頭,再苦也沒有坑害過同僚、摯友,再難我也沒有算計過任何人。”
“老夫為人清清白白,坦坦蕩蕩,做事問心無愧,上不負君王,下不負黎民百姓,又何懼什麼流言蜚語。”
“唯有心中有鬼之人,才會懼怕流言蜚語!”
一番話說下來,徐階聽得面色青紅交加,忍不住冷哼一聲,“時行,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