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樂和得歡把揹簍放在地上,乾瘦黝黑的小手捂著飢腸轆轆的肚子,正要往屋裡走,聽到她們伯母正和大伯小聲嘟囔說:“爹孃好像在吃麵了。”
說話時,廖桂芬用抹布將碗筷隨意抹了兩下,“我看那一盆面挺多的,會不會吃完後還剩點兒啊?”
“咋可能還有剩啊?你別瞎琢磨啦。”沈桂生說。
“哎,”廖桂芬嘆了口氣,語氣無奈道,“你說大姑母咋還記恨上咱們了呢?我好像啥也沒說啊,惹她生氣的是得喜母女倆,又不是咱們,你說是吧?”
她丈夫贊同地點了點頭,“是啊,要不是得喜突然跑到大姑母那兒鬧事兒,咱們關係也不會搞得這麼僵。”
“得喜那丫頭就是被你娘寵壞了,她那兩個妹妹小小年紀就開始幹活兒了,得喜呢?像啥樣子嘛,還跟著那麼多男孩一起去上學,沒點女孩的樣子。”
“噓!你可小聲點兒吧,”沈桂生壓低聲音,“女娃兒去上學也是好事兒嘛,娘也是對女孩兒好……”
廖桂芬鄙夷地“嘁”了聲,“娘要真對女孩兒好,就不會天天使喚得樂和得歡幹農活兒了,她就是迷信。”
“農村人誰不迷信呢?別說咱娘了,村裡好些人也常說得喜額頭上那紅胎記是招財積福的。”
得樂和得歡遠遠聽到他們的話,沒懂他們口中的大姑母是誰,猜想家裡來客人了。
得歡小聲說:“二姐,伯母她剛才好像說爺爺奶奶在吃麵條?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吃麵條呀?”
“我們能吃碗玉米糊糊就好啦,別想著吃麵條了。”
說完這話,得樂拉著妹妹繼續往堂屋走,希望奶奶和娘還記得給她們倆留早飯,別像以前一樣把她們給忘了。
快走進屋裡時,得歡說:“要是我額頭上也有紅色胎記就好了,這樣我也可以像大姐一樣,家裡什麼活兒都不用幹,早上不用割豬草就能夠吃飽肚子了。”
“噓!”沈得樂急忙比了個手勢,“不許這麼說!娘不喜歡聽見咱們和大姐比,還有奶奶也不喜歡……”
她妹妹低垂下腦袋,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走到寬敞的堂屋裡,看見八仙桌邊坐著她們爺爺奶奶,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
沈素娥在她娘去世後就很少回孃家了,偶爾回來也是坐坐就走,孩子們基本上都對她沒印象。
“奶奶,”有些侷促地走向自己奶奶,得樂說,“我們割豬草回來了,我們這次割了滿滿兩簍子豬草。”
趙翠蘭正沉浸在臘肉面的美味中,覺得麵條雖說略微硬了一些,但是很有嚼勁兒,那湯濃郁鹹香,配上清香的芹菜,以及美味可口的臘肉,真是無法形容的好吃。
“大嫂,她們也是你孫女嗎?”最先吃完麵條的姜慶山問,“是桂生的孩子,還是寶生的啊?”
趙翠蘭將嘴裡的麵條吃進肚裡,抹了下嘴,連頭都沒有抬,隨口答道:“寶生的孩子。”
“一大早就讓她們去割豬草了啊?”
“是啊,丫頭片子嘛,總要幫著家裡乾乾活兒啊,要不然養著幹啥呢?”趙翠蘭說。
和對待得喜相比,她對待這兩個小孫女的態度判若兩人,覺得她們倆完全就是浪費糧食的。
“奶奶,我和二姐能不能吃麵條啊?”得歡情不自禁將手指放入嘴裡,邊咽口水邊說,“我也想吃。”
趙翠蘭皺眉,“這麵條也是你們能吃的嗎?回屋去找你們爹,廚房裡還剩點兒玉米糊糊,讓他裝給你們吃。”
“哦。”得樂應了一聲,拉著妹妹往外走。
她們還沒走出門,姜慶山注意到兩姐妹手上被野草割傷的傷口,忍不住說:“等等,那玉米糊說不定涼啦,這麵條還剩不少,要不你們也吃點兒面吧?麵條更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