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天黑不久,這應該是剛剛趕到和客兵前鋒。
梁世成心中一凜,這兩天一直有軍情司的人報回客兵的行軍路線和速度,前三天客兵平均每天走二十多里,今天一天看來就走了有三十里以上。
從淮安府過安東抵灌南一共不到百里,前鋒抵灌南縣南,距離雲梯關所也不太遠了,相隔也是不到百里。
按客兵現在的速度,三天之後,其前鋒就可以抵達雲梯關的外圍了。
相隔二百多里地,前後要走七天以上的時間,這一次的戰事在後人看來象是玩鬧一樣,客兵也沒有絲毫防禦哨探細作的舉措,一切都象是明火執仗的武裝遊行。
不要說雲梯關有軍情司,就算沒有,此時訊息也早就傳過去了。
在梁世成的眼前,月色之下,官道,田埂,水渠之上,灌木從內,到處都有打著火把湧過來的客兵。
這些客兵就象是從山林裡冒出來的倀鬼,蓬頭垢面,凶神惡狀。
有人罵罵咧咧,有人無精打采,有人惡形惡狀。
不少人槍頭上懸著雞鴨,乾糧,天剛黑不久,這些客兵趕了一天的路,累的夠嗆,地方上又沒有人替他們準備吃食,將領們更不管。
倒是會發一些黴爛的乾糧,客兵當然不會吃,他們分散開來,一百多人幾十人一股,各尋一個村莊搶掠。
倉促之間又不是專門搶掠東西,倒是真的只取了一些吃食。
倒黴的就是被搶來牛,羊,豬等大牲口的,不過在知道客兵將至還留下來的,多半是有功名身份計程車紳生員,這些田主自視很高,不怎麼把這些普通的營兵看在眼裡。
誰料想這些營兵飢餓疲憊之間,哪個會將那些什麼秀才和舉人看在眼裡,就算是現在朝中有親人當官的官紳家裡,也是照搶不誤。
集鎮上有根底的商家,村落裡有身份的田主都遭搶了,若不是這些人家,怕也沒有什麼牛羊供客兵搶掠。
在田埂夾渠旁邊,還有官道兩側的農田裡,大片的平原和荒野交錯著,身後是一個個掩映在樹林裡的村落。
遠遠傳來狗吠聲,很快又傳來狗的慘嚎聲,應該是敢亂叫的狗兒也被客兵給收拾了。
有人搭帳篷,更多的人砍削木頭搭起篝火,然後殺牲口,分肉,各自用大鍋吊在火上燒煮,或是直接吊在火上烤肉吃。
雞,豬,羊,狗,牛,一團團的篝火上方都是飄來肉香,客兵們要麼在搭牛皮帳篷,要麼直接盤腿坐在地上等著開吃。
一陣陣山東腔的說笑聲傳過來,很顯然,雖然是要去打仗,客兵們並沒有太多緊張。
又不是去打李自成,更不是去和滿洲兵放對,只是去打一股雲梯關的衛所旗軍,雖然聽說這一股旗軍比較精銳,但撐死了是比土匪要厲害一些,怕是比流寇精銳要差的遠了。
有這種想法和認識,這些客兵自是一點兒也不緊張。
間或有將領騎著馬,在騎兵們的簇擁下從人群中經過,客兵們挪動身體給將領讓道。
這些將領多半是住集鎮中,被那些官紳和富商大戶邀請,有酒有肉還有女人,還有固定的房舍床鋪可睡,過的是要比士兵們舒服的多了。
這些在田地裡搭帳篷甚至睡在雜草堆上的都是最底層的雜兵,那些從府城出來的精兵,將領們的家丁和親軍們就睡在鎮上和村落裡頭了。
梁世成藉著夜色迂迴走了十幾裡,哨探了四周十幾個村莊和兩個鎮子,最後確定了客兵差不多是合流了,這和幾天前的情形不同。
幾天前是客兵從各處駐紮地分別出兵,各處道路上都偶見客兵大隊行軍。
到了灌南縣這裡,基本上就是彙整合大軍,萬人左右差不多已經聚集齊了。
劉澤清部現在應有七八萬人,但並不是全部都能出動的戰兵。
除了馬隊,步卒之外,還有大量的雜兵,火兵,輜重之類,最少得佔軍隊的三成左右。
去掉雜兵,分駐各縣的各部,還有各將的內丁親兵,一次出動萬人以上的戰兵,其實劉澤清已經算是以獅搏兔,出力不小了。
這也是知道雲梯關有三千多營兵,且與土匪海盜打過一次的原故。
就是這所謂戰兵,在梁世成這個打行出身,只經過一個月軍事訓練的軍情人員來看,行伍雜亂,不成部曲,武器雜蕪,軍紀廢馳,軍令,軍號,旗鼓,紮營,行軍,幾乎沒有一處可取之處。
說難聽點,就象是一群武裝遊走的難民流民。
一個個半躺在地,有氣無力的光腳營兵,比起乞丐難民又強多少去?
就是這麼一夥人,簇擁主將擁立天子,梁世成在這一刻又想到江南駐守,什麼狼山總兵和江南各衛,情形比這山東客兵還大有不堪,畢竟劉澤清一聲號令能在幾天內出動萬人。
江南那裡,這幾天時間能把軍令傳達到位就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