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官紳富商階層說單是哪一家,勢力是沒有多強,也沒有什麼真的能操控朝政的大世家。
就說松江的徐家,徐階已經位至首輔,家勢是沒得說了,又有佔田二十多萬畝,富也是沒得說了。
一樣被地方官員弄到家產敗的差不多,徐閣老晚年相當悽慘,坐視子侄家人被充軍流放,家產被抄沒大半。
但這些官紳富商階層是抱團的,真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萬曆派的稅監是替他自己撈錢,和後人附會的萬曆到民間徵稅充實國庫是風馬牛不相及。這位皇帝是商家後人,天生的貪婪吝嗇小氣,就算遼東之事已經火燒眉毛了,他還是勒著內庫銀子不鬆手,四處派的稅監稅監弄到地方烏煙瘴氣,死人無數,多少良善人家被逼到傾家蕩產,這不是能用什麼徵稅和抗稅來和稀泥的,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江南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別處都是在皇權下匍匐著隱忍著,江南官紳卻能暗中勾手,用罷、市等諸多辦法來抗議,甚至矛盾激烈之時,世家們暗中找到打手,直接將皇帝派下來的稅監給活活打死。
這就是蔑視皇權,但有人抵命,就算是萬曆皇帝也是無可奈何。
萬曆給自己撈錢是錯,但江南士紳聯手抗稅,國家風雨飄搖他們還是善財難捨,也是大錯特錯。
明末之時就沒有哪件事是對的,朝廷的控制力極弱,江南富裕西北中原貧苦,但加稅徵稅是在西北中原為主,江南反而收不上錢。
天災不斷,卻只能收上地稅,商稅在崇禎年間因為朝廷控制力更弱了,反而連年下降。
閔元啟想在江南那邊裝大,怕是毫無可能。
這些人要在清初三大案中被殺了人頭滾滾,韃清在江南用三大案殺了過萬江南士紳,江南世家幾乎被一掃而空,除了肉體消滅,又有明史案等大案的文字獄來鉗制人們的思想,杜絕不滿的聲音。
兩種手段相加,江南士紳從此雌伏,不復在大明的囂張氣焰。
所以說有的人真是下賤,好言好語不聽,反惡行惡狀,揮刀殺個血流成河,反是成了滿口忠君事上的忠良臣子……
“大戰將起,不過海船的事也不可耽擱。”閔元啟思忖片刻便是對韓森道:“現在就去挑人,還是用漕船將人送到秦山島。嗯,暫且也只能如此。”
其實漕船在海上走風險頗大,時間也不快。
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淮河之北,一直到海州抵秦山島外的這一片區域。
這裡雖不似鹽城一帶地廣人稀,但居民也是不多,海州也只一個千戶所,算是一個戰略真空地帶。
在備倭時海州還算有些地位,倭亂平定之後,海州也就成了偏鄙小州,根本無人加以控制和重視。
閔元啟原本的打算是滲透至海州,這地方劉澤清派的人也不算多。
這一次撕破臉也算是一次機會,如果能擊敗劉部兵馬,可以順勢北上,把海州和周邊地方,包括島嶼港口在內都控制下來。
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不過在真正的結果沒來之前,閔元啟可不會自以為是。
韓森點了點頭,自去擇人,在這個光景挑出來的人會離開戰場,在韓森挑出工匠和保護的旗軍後,被選中的旗軍發出喪氣的叫喊聲。
從眼前旗軍們的表現來看,士氣是真的不低,所有人都渴望與來犯的客軍一戰。
客軍的形象口碑在雲梯關乃至整個淮安府都屬於墊底,甚至有人認為流寇都比劉澤清和他的部下們講究。
人們對客兵恨之入骨,大河衛和雲梯關和淮安百姓混雜相處二百多年,雲梯關這裡也不是真空地帶,對客兵的評價和恨意不可避免的會影響這些旗軍。
刻苦的訓練和好的裝備,包括實戰都是為了迎擊流寇,保一方平安。
但現在對客兵的仇視已經遠遠超過流寇,流寇尚遠在河南,客兵已經在淮安弄的天怒人怨,雲梯關這裡也不是真空,也有親戚朋友散居在淮安各處,也有親友受到過客兵打糧隊的騷擾欺壓,甚至有將士親友死於客兵之手。
這並不奇怪,劉澤清和他的大軍駐在淮安,既然有勒索打糧甚至搶掠殺人之事,這等事就絕不會少,誰遇到了都是滅頂之災。
幾個月下來,不知道有多少淮安百姓遭了毒手,其中也肯定不乏是大河衛的軍戶或是雲梯關將士們的親友。
如果有機會和這些客兵交手,甚至將其擊敗,挫其兇焰,這絕對也是旗軍們最想做的事情之一。
只是這種心理雖真,但三千多人對一萬多客兵,這種懊惱的叫喊多少是真心,還有多少是情緒宣洩,這個就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