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帶兵和練兵的武將,本朝其實並不缺人。
擅長經濟之道的文官,也並非一個沒有。
但文武兼備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自己賺了大錢,敢於花錢,捨得發餉,自己發財的同時令周遭的人跟著一起沾光,帶動了地方經濟,促進民生,增長了威望,這個帳其實人人會算,但真要到掏錢的時候,捨得把自己落了袋的銀子掏出來向外花的人,那就寥寥無幾了。
能打仗,能理民,仁德厚道能撫民恤民,那就是非比一般的武將可比了。
周亮敏來此之前,感覺兄長開的價碼有些過高,現在他已經明白過來,怕是自己兄弟二人能拿的出來的東西,人家還真的未必瞧的上。
“學生有些疑惑。”周亮敏笑著道:“健騾和毛驢能拉車拉磨,健牛耕田,戰馬自然是軍中所用。不過,學生這兩天看到閔將軍這裡還買了大批雜馬,這東西用來拉車實在是有些浪費銀兩啊。”
以周亮敏看來,閔元啟多半不會有離鄉的打算,就算請這個武將到泰州的把握都是不大,既然如何,又何須準備大量挽馬以備軍需所用?
這當然是個小事,只是也困惑了周亮敏頗久時間了。
“挽馬也是能耕地。”閔元啟解釋道:“另外下官是想不能只護著雲梯關一處地方,大河衛二百多年下來各千戶所聲氣相連,彼此互通婚姻,說白了都是一家人。若是山陽縣遇流寇,沭陽那邊有土匪,難道下官這裡就不聞不問?多備騾馬就是為了保障行軍速度,按唐軍的例子來,百人一總,備騾馬六十,現在我們才完成了一總十來匹雜馬和騾子,還差的很遠呢……”
“原來如此。”周亮敏頗覺詫異,先讚道:“閔將軍果然學識過人,唐軍編制之事,學生似乎也是一眼掃過,卻是記不大清楚了。”
“除騾馬之外,被褥軍毯,鍋灶飲具,加上火石小刀一類,還有各種鎬,鍬,鏟,叉,都是一應俱全。”閔元啟沉聲道:“不要說我這裡,便是咱們大明的禁軍,在裝具上都比唐軍差遠了。”
“怪不得,怪不得。”周亮敏連聲道:“我大明王師調動,快則一天二十里,慢則一天才走十里,要是這個速度唐軍到北庭安西去打仗,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贊畫大人所說極是。”閔元啟道:“所以我才要效法唐軍,也是因大唐太宗的一句話,所謂百戰百勝的秘決,不過是甲堅兵利……另外我大明王師走路慢,訓練不足,士氣不旺是一大原則,軍需供給掌握在文官之手,開拔時不給吃飯,落營時也沒有飯,只有駐營第二天才有飯吃,一旦開拔就意味著要餓肚子,哪個士氣能士氣高昂的走路?不譁變就不錯了!現在闖逆的軍伍,核心就是老營兵,查其根底,多半就是在崇禎二年勤王之師,辛辛苦苦走到北京城下,戶部的狗官卻不供給吃食用度,生生逼反了大量的勤王邊軍,這些邊軍將士逃跑之後只得謀反,這才是流寇勢大難制的根本……”
周亮敏額角流汗,卻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後生詞鋒如此犀利,又對本朝文官乾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如此門清。
不過雙方的寒暄客套到此也就差不多了。
閔元啟對自己的底牌和展望就是足糧足兵,並且言明未來會把大河衛的八個千戶所全部算自己防區,既然是自己防區,那麼風險和利潤當然是相輔相成,這八所之地,當然就是歸閔公子所有了。
這個話題在閔元啟和周亮敏之間也就不必深談,周家兄弟現在沒有辦法給這個承諾,除非周亮工化身史可法。
事實上就算史可法再過一段時間也沒有這個權勢威望了,現在的史可法才有這個能力。
劉澤清歸附,左良玉是一黨,劉良佐和黃得功也不會也不敢對抗中樞。
上無君王,下面藩鎮,中間全是支援自己的同黨,史可法現在在南京就是無冕之王,可以口出成憲。
可惜這一段空窗期很快就過去了,等馬士英糾集四鎮擁立福王后,史可法就成了政治上的失意者,不光是實際的權柄被削奪,連帶著聲望也是跌到谷底,他身上殘留著的那點光環連制止四鎮互鬥都做不到,就算史可法一路趕到揚州,高傑和黃得功照樣互相廝殺,殺的伏屍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