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敏也是唏噓了好一陣子,不過他畢竟不是官場中人,相反以他官紳的身份其實是聽到了很多對皇帝的非議之詞,皇帝確實節儉勤政,從帝王角度私德無虧,但過於剛嚴,剛愎自用,反覆無常,其實亡國也不能說毫無道理。
不過這樣的話,當著正心情沉痛的兄長,不說也罷。
周亮工是真有些傷感,群臣對皇帝的品性是瞭解的,對崇禎帝是畏懼為多,也有很多人不滿,而且都不願替皇帝擔責任,但崇禎十七年皇帝當下來,辛苦疲累天下人也是看在眼裡的,離的越遠的臣子,對皇帝的敬畏也是在骨子裡的。
要麼說崇禎太傻,提前南下,以他的威望在南京還是會把南明捏成一個整體,等北方亂完了,不說誓師北伐,南北朝是相當穩的結果了,最不濟也不至於自己吊死在歪脖樹上,張皇后周皇后加自己幾個兒子全部死光光,真是害人害已。
要不說滿清入關後政治情商相當高呢,李自成把帝后草草葬了,清軍得北京之後就允許百官員喪,給崇禎帝后辦喪禮,弔喪伐寇,在士大夫心裡是相當符合古春秋之義,雖然做這事的是留著一撮小辮子的韃子,但大義無虧,小節就不必太講究了。
周亮工此時當然不知京師的事,就是心傷君皇辛苦十七年卻落了個上吊殉國的下場……當下紅著眼圈對周亮敏道:“皇上估計是殉國了,太子諸王也沒跑出來,接下來國家無主必致紛亂,這個當口,什麼兵備道,巡撫,總督,俱是虛的,要抓兵才是真的。這個事,你要當頭等大事來做,只要我能給的就不要勒掯,要什麼給什麼……”
“行,大兄放心,弟明白了。”
周亮敏此時才明白過來,兄長每天愁眉不展所為何來,原來並非是為區區兵備道的權力,而是為了在這亂世之中,有著如濰縣時那般的自保之力啊……
……
朱萬春至南京奔走,閔乾德先至淮安,再至泰州,這些事閔元啟都是沒管。
這些官職地盤之事無非就是錦上添花,對閔元啟來說能得到是好事,得不到也是無所謂。
旁人最多是有些警醒,知道亂世將至,相對閔元啟來說,這個時代的亂世早就開始了。
有精銳兵馬在手就是一切,其餘的均是假的!
打贏土匪之後,接下來的十來天時間裡,第三百戶上上下下是在忙忙碌碌中度過。慰問傷兵,撫卹戰死將士的家人,發放撫卹錢糧,兌現承諾等等諸事之後,新開挖的鹽池終於也是出鹽了。
十個三畝到四畝間方圓的大型鹽池,配套不到一百一十個小型鹽池,在縱深五里多的海邊陸續成型。
諸聞和陳德等人還是按著閔元啟上次的經驗,放水入大池,任時間風吹日曬,催化滷水。由於天氣和暖,最早放水的大池子就沒等太久,二十一天時滷水就差不多能用了。
放滷水入化晶池,小池水淺,晾曬一天之後,再推攪一夜,第二天的天時時分,一樣的細白海鹽又是推出了整整一池。
用木鏟鏟上岸,然後晾一天,去除溼氣潮水,裝入布包,每包百二十斤,正好是一石。
一池一天最多就是二十石,多半是不足二十石。
“十池二百石,百池兩千石,每石五錢銀,每日就是千兩……”
“乖乖啊,一個月就是三萬兩。”
“你們兩個夯貨,居然還懂算學?”
“吾其實算過很多次了,手指不夠,腳指都用上了。”
“那一年是多少?”
“這個吾沒有算出來,總有好幾十萬兩吧。”
清晨時分,路邊的露水還很重,在村道和田埂河堤走過來的人們,布鞋的鞋面多半都被露水給打溼了,衣袍濡溼的也不在少數。
就算如此,經過大片鹽池的人們,仍然是大開眼界,興致勃勃。
現在鹽田向前推,防禦區也是往各個方向推了十里左右。
當然不可能全設成警備區,畢竟已經涉及到其餘好幾個百戶了。
各百戶還夾雜民戶,所以想完全杜絕往來是不太現實。
只是在方圓十餘里地方,各設箭樓哨樓,從各百戶裡招募三十到四十的精壯漢子,這些人有家有口,想叫他們直接投閔元啟當戰兵是有些不現實,也有些強人所難。
在臨近自己家村落的地方當警備兵,負責守備哨樓箭樓,檢查過往人等是否本地人,是否有各百戶下發的證明,對外地人要隔開鹽池不準進入,就算路過也要查明來意,以防間諜細作喬裝打扮混進來。
很多人也是知道,除了新成立的警備司之外,尚有軍情司,梁世發成了這個新部門的頭頭,他兩次在軍情方面立下大功,已經成了這個部門的不二人選。
人們看著鹽田數著鹽池數量,計算每日銀錢,不時的發出驚歎聲。
當然也有歡笑聲和閒談的聲響,畢竟海上鹽田雖然相當震撼,在雲梯關這裡卻也不是新聞,甚至在場的很多人都是參加過鹽池的挖掘和建設。
一晃鹽池就成了型,出了鹽,眼下的談論,只是人們在宣洩內心的興奮之情罷了。
若是一般的大戶,或是衛所的高官開出這鹽田,人們最多是會驚歎,甚至是妒忌,憤怒,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