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飄揚,軍歌悠揚,暮色低沉之後旗軍們陸續點燃了火把,過河之後縱隊猶如一條長龍,直趨而向第三百戶的村口方向而去。
抵達百戶之後,果然也是如預料的那樣,已經有不少人家在門前貼了白紙,家中派了男子到所城去買白布,到了明日,可能就是家家門前樹起靈棚白幡,一派慘厲景像了。
不過百戶之中,氣氛不算太過低迷,甚至有很多人眉宇裡是藏著喜色,只是別人家在辦喪事,他們不好表現出來而已。
陣亡的二十餘旗軍,其中有一半左右是本百戶,另外一半來自附近的幾個百戶。
一個七百多人口的大型村落,死掉十人左右確實是大事,但聯想一下近來土匪和流寇給整個百戶的壓力,還有旗軍若是戰敗之後整個百戶的下場,人們的高興甚至是興奮的情緒,實在也沒有什麼可苛責的。
親人離世,最傷感的還是親朋,其餘的人嘴上說兩句悲傷的話,已經算是相當難得的事了。
何況每個戰死旗軍的家庭,閔元啟和所有百總,副百總武官都是親自上門弔唁,加上優厚的撫卹條件,雖然傷感於親人的陣亡,整個百戶內的氣氛仍然是相當積極向上,傷悲不可避免,但總體來說,人心不僅沒有頹喪,反而有股昂揚向上之感。
不向上才是奇怪之事,威脅解除,閔元啟和他的旗軍證明了能保護鄉里的責任,雲梯關這裡原本就沒有多少盜匪,剩下的土匪海盜也不可能再來雲梯關這裡找死,此後再無匪盜威脅,這已經是一樁大喜事了。
再有的,便是鹽池可以順利開挖下去,所有人都期盼著曬鹽出產能夠達到一天二十萬斤,每月六百萬斤乃至更高產量的那一天。
有了這一個月好幾萬兩銀的收入,等於十萬石以上糧食穩穩到手,雖然大半的收入歸閔元啟,而且勢必會拿出來養兵,但只剩下的部份也是足夠令參與此事的人過上溫飽不愁的好日子了!
哀聲畢竟是少數,整個百戶俱是有一種昂揚振奮氣息,也就不奇怪了。
入村之後,諸聞,沈永,陳德,王三益,王鳴遠,二妹,李國鼎等人也俱是迎了上來。
這些相關的百戶和本百戶的吏員,工匠,眉宇間也是有隱藏不住的振奮,驚喜,以及相當明顯的敬畏。
千餘土匪和海盜,一戰剿平,就算在戰前看到旗軍的軍容風貌之後,很多人判斷這一仗多半能贏,但是贏的這麼幹脆利落,殺戮的這麼痛快淋漓,仍然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事情。
而經行的旗軍路過時,每個人臉上殘留的殺氣,都是令得這些迎上來的人膽戰心驚,也包括王三益和李國鼎等百戶官在內。
至此人們內心才有所明悟,過往的什麼官職,家世,還有官場的那一套勞什子在閔元啟跟前怕是沒有什麼意義了!
有這麼幾百號強悍的精銳在手,閔元啟最少也是個遊擊將軍的職份,甚至猶有過之。
大明營將,拋開家世地位帶來的官位不談,強勢的總兵會有幾千精銳為核心部下,其中可能有幾百到上千號家丁,加上控制的各營精銳,掌握三千人左右的兵力就完全夠格當總兵了。
副將有個幾百家丁,控制兩千部屬便可。
參將有二三百家丁便可,遊擊將軍,有個百餘馬兵當家丁,也就差不多了。
閔元啟的麾下四百餘人,均是可視為家丁一般存在,這個實力,當個參將是綽綽有餘了。
這些當然是無聊的盤算,閔元啟要的是雲梯關,眼下的局面不過是步步向上的階梯罷了。
眾人心存敬畏,禮節上都是客氣很多,哪怕是一向瞧不起閔元啟這武夫的王鳴遠,這時也放下秀才的架子,臉上神色驚疑不定,在眾人深揖之時,他也只得和關磊,丁汝器等讀書好友一併彎腰叉手,向著閔乾德,閔元啟等人行禮。
雖然在官職地位上,這幾個人撐死了就是秀才和童生,但若不是被此時旗軍的威勢所震懾,王鳴遠和關磊等人是打死也不會向這夥武官躬身行禮。
就算勉強為之,內心還是有些不甘和隱隱的憤怒……
但當旗軍走近時,所有人都是情不自禁將身體更往下躬了一下,包括這幾個書生在內。
幾乎每個旗軍的腰間,俱是懸著首級!
首級,人的腦袋,被從脖子上砍斷下來,斷骨,碎肉,還有未凝固的血滴落在人身上,原本就穿著紅袍的旗軍彷彿身上有一層妖豔詭異的紅潤之色,更是叫人畏懼和害怕了。
那些腦袋懸在腰間,隨著旗軍們走路的晃動一搖一擺的,那些一張張叫人看了做惡夢的臉就和懸空的腦袋一起,在旗軍們的腰間一搖一擺的,有的死不瞑目,有的竟似面目安詳,但更多的是各種各樣恐怖的死相,無比猙獰,無比恐怖,令人一看之下就是魂飛魄散,感覺無比震怖!
王鳴遠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