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只能儘量把自己隱藏在歡鬧的人群中,希望能借此迷惑對方。
但是,當她在人群中看到越來越多的偽裝者出現時,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縱然周圍人聲鼎沸,歌舞昇平,她卻依然感覺自己像是皚皚白雪之上不合時宜的灰兔孤身一人面對空中盤旋的禿鷹。
當所有的安全被人撬開,當所有的理性被恐懼剝奪,沈芸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歇斯底里了。
這個交際廣泛,八面玲瓏的少女失態地衝上大街,被無處不在的假面驅趕著,感覺天旋地轉無路可逃。
這時,一隻熱得發燙的大手突然間拉起她,躲避著那些目光,最終逃進一個偏僻的小巷裡。
不善運動的沈芸喘著粗氣,仔細打量起這個救她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連帽衫,在大熱天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怪人。
沈芸接著有些昏暗的光線看到了怪人的手,十指禿禿,彷彿沒有指甲,最重要的是腕上那個熟悉的手錶。
沈芸試探道:“是……林繼滄同學嗎?”
怪人沒有說話,彷彿是預設了。
沈芸感覺到哪裡不對,有些僵硬地笑道:“扛山同學你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嗎?我覺得好可怕啊。謝謝你救了我。”
怪人——林繼滄搖搖頭,嘶啞道:“它們還在找你,你現在很危險。”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林繼滄的語氣平靜得有些可怕:“我也是突然間發現這群傢伙很特別。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好像人類看老鼠都長一個模樣,但其實老鼠互相之間都有著辨別的方法。”
“辨別?你是說……”
沈芸後退一步,感覺到一絲不安。
林繼滄掀起了帽子:“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變成了這樣。”
沈芸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那個高大溫和的陽光少年早已經面目全非,林繼滄現在就好像一個癌症晚期的化療患者,眼眶深陷,面板乾枯,毛髮全脫,一根根黑色的靜脈在面板地下醜陋地蠕動著。
骷髏般的林繼滄張開嘴,已經只剩下了漏風的牙齦。
“我快要死了。”
沈芸抖了一下:“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林繼滄搖頭:“沒有,我反而覺得很精神,看得更遠,聽得也更清楚了。我現在甚至能背誦到圓周率一百位去。”
這個大男孩字裡行間似乎依稀可見從前的溫柔,打消了沈芸的不少恐懼,她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那老人般的黃褐面板,感覺到了一種驚人的溫度和搏動。
沈芸睜大眼睛道:“我感覺你,很有力量?”
林繼滄微微一怔:“你觀察能力很好。”
沈芸打了個哈哈沒有接話,要不是因為觀察能力太好又怎麼會被它們盯上。
這時林繼滄環視一番,驚道:“怎麼會,它們怎麼這麼多!”
巷口,窗臺,甚至是難以窺測的牆壁另一側,都有著影影綽綽的人影出現。
沈芸發現一雙雙眼睛出現在周圍,注視著她,凌虐著她,渴求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