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鴻道人怒斥道:“軟骨頭!胡言亂語!”
張祿朝著他微微一笑:“道長,捫心自問,倘若蠻騎擄了你的妻兒家小,脅迫你投降,你會不會猶豫?即便當朝宰執,不僅僅猶豫,直接投敵都大有可能。只有郭使帥這種宦官,無家小之累,無親情羈絆,只忠於天子一人,才是斷然不可能投敵的。”
郭崇禮伸手撓撓下巴:“這小子說得很有道理嘛。”
張祿及時轉向,再朝郭崇禮深深一揖:“既然使帥不可能與蠻人勾結,那麼草民卻就不明白了,要向使帥請教……”
“你問吧?”
“譚莊主等聚會豪傑,確實想要抵禦蠻人,而絲毫無害於朝廷,倘若朝廷恐怕有人趁機生事,大可派官督察,或者直接下旨要我等散去,都合乎情理。為什麼一定要拿下譚莊主等人呢?草莽愚昧,還請使帥開解。”
郭崇禮抽一抽鼻子,輕哼一聲:“你小子是怕做冤死鬼吧?那好,咱家就告訴你緣由。什麼蠻族大舉來侵,其實無關緊要——蠻子幾乎年年來侵,我朝不仍舊穩若磐石?這一是恃的山川之險,二是靠的和親之策——真以為就那些老弱兵將,還有你們這些江湖草莽,能夠禦敵於國門之外?
“可是汝等不肯安生,聽風就是雨,竟然想要渡河去襲擊蠻軍,這不是破壞了朝廷好不容易維護住的和平局面嗎?一旦惹惱了蠻子,真的舉全國之力而來,就你們這小貓三兩隻,哪怕本事大過天去,還能抵擋他們千千萬萬的具裝鐵騎不成?先不提蠻中也有呼延惟嶽那種大宗師,就咱家調來這幾員軍將,你們能擋得住嗎?不要以為朝廷無人,要靠草莽禦敵——今天咱家來就是來殺雞駭猴的,讓你們這些死不悔改的傢伙瞧瞧朝廷的實力,咱家的實力,也警告天下人,切莫與朝廷作對,與咱家作對!”
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關鍵是,朝廷讓你們做什麼,你們才能做什麼,朝廷不提,那就安生在家吃閒飯好了,別惹麻煩。”
張祿再度深施一禮:“使帥所言,大開草民茅塞,然而……草民若知朝廷不允,斷不會滯留此處啊,可昨晚就沒人跟我說起過,要到天亮,才發現眾人大多跑散……還請使帥體察下情,寬恕草民之罪。”
郭崇禮嘴角撇一撇:“無名之輩,或許真沒人通知過你吧。看在你還有幾分詩才的份兒上,跪下來給咱家磕三個頭,咱家不但饒你性命,還讓你從此跟著咱家,將來有機會得個官兒做,如何?”
張祿有點兒猶豫,不禁轉過頭去瞟一眼同伴——他本想趁機接近郭崇禮,然後實施突襲,沒想到郭崇禮先要自己磕頭。別說自己從來就沒有磕頭的習慣,這真要一腦袋紮下去了,將來還怎麼見人啊?同伴們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但見眾人臉上皆有鄙夷之色,只有黎彥超他們三個卻毫無表情,只是朝著自己微微搖頭,唐麗語還很明顯地把拳頭一攥。張祿明白了,同伴們都知道自己不是貪生怕死,是設計想要擒敵——這才頭一回合作,就得著他們如此的信任,老子夫復何求?!罷了,罷了……
當下轉回頭來,一咬牙關:“使帥在上,請受草民三拜!”朝前一撲,直接就跪了下去。
他身子才剛一低,後面三人皆動:風赫然拔劍出鞘,唐麗語雙拳舉起,都直取郭崇禮;黎彥超更乾脆,背上兩柄刀瞬間便到手中,然後揚臂一擲,劃兩道弧形就奔郭崇禮面門飛去。
促起不意之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三人和他們的武器之上,但是真能及時出手的,也就只有在場功夫最高,入了無我境的三人而已。
史匡威邁一大步,遮護在郭崇禮身前,左拳打出,正中風赫然手中長劍,劍勢立偏,風赫然就跟個陀螺似的,打著旋倒飛出去,直接就給崩入了正堂。唐麗語身在空中,陡然一轉,打向史匡威——她也是沒辦法,那傢伙實在太高大了,把原本的目標郭崇禮給遮了個嚴嚴實實——史匡威右拳當胸直搗,唐麗語不敢託大,被迫以雙拳相迎,“喀喀”兩聲,手骨盡碎,人也倒栽了出去。
原本郭崇禮身後那名佩劍的將領也衝上前來,長劍出鞘,迎風一絞,便將黎彥超擲來的雙刀一併掃落。黎彥超人隨刀至,疾撲過來,那將挺劍刺其小腹,卻被孤鴻道人出招震歪。雙劍一交,孤鴻道人心下就是一凜:此人是誰?劍法精妙竟不在我之下,而力量更是大得驚人!
終究自己也六十多啦,垂垂老矣,對方還在壯年。估計剛才要不是那叫張祿的小子插嘴,郭崇禮就要派他下場來與自己比鬥,自己倒不至於象譚楓那般三招落敗,但是能夠支撐多久,也還在未知之數啊……
孤鴻道人接下了使劍的將領,黎彥超趁機落地,身形一轉,想要繞過史匡威去襲郭崇禮。正好史匡威兩拳打飛兩人,隨即飛起一腳,正中黎彥超腰胯之間,“喀”的一聲,腿骨折斷。
可史匡威就這麼一抬腿,已經伏身在地的張祿終於得著了機會,當下一個翻滾,順勢出劍,閃過對方,從下而上地一劍便直取郭崇禮。其實若論真實武功,郭崇禮比張祿低點兒也有限,倘若正面放對,沒有二三十合分不出來勝負,然而變起須臾之間,郭崇禮多年錦衣玉石,臨敵經驗不夠豐富,眼光又被正面的打鬥給誘引走了,就根本沒注意到有劍從下方刺來。
張祿劍尖一頓,正好頂在郭崇禮下頜上,嚇得對方一個哆嗦。他趁機鯉魚打挺站起身來,揮拳封閉了郭崇禮胸前穴道——也不知道這鈞天世界的人跟天垣世界的人,穴道位置是不是相同,習慣性先打一下再說——隨即一把扳住郭崇禮肩膀,橫劍在頸,大喝一聲:“都住手!”
一眾皆驚,史匡威和那使劍的將領一見使帥遭擒,被迫收招閃開。孤鴻道人仍舊不肯罷休,長劍突進,在那使劍將軍左腿上拉了一條不深的傷口。
郭崇禮大叫道:“不用管我,宰了這些反賊!”
張祿心說我不知道啞穴跟哪兒,真是倒黴——想不到這死太監倒挺硬氣啊……好啊,我叫你硬氣!長劍迅捷下撩,直接就捅穿了郭崇禮的左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