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西部災情困頓,以本地州縣之力,已無力迴天。
朝廷遂決定開放國庫糧倉,派遣運糧隊伍援之。
這事兒原本是張淳亦的頂頭上司,也就是那個一直跟他都不太對眼的尚書的活兒。
可那死老頭兒不曉得為啥,突發惡疾,臥病在床,難當大任。
另一位侍郎又剛好有事在身,最後運送賑災糧的活兒就落到了張淳亦身上。
而這玩意兒,事關十幾個州老百姓的生死,朝廷自然是無比看重。
所以運糧路線,運糧時間,運糧方式,就只有負責這事兒的張淳亦和陛下曉得。
——甚至那些運送賑災糧的官兵守衛,都不曉得自個兒運的是啥,又將要前往何處。
另外,從張淳亦的走馬燈裡,餘琛親眼看到,這老頭兒的確跟順天反賊沒半點兒關係。
就是在運糧途中,途徑太陰山一段的時候,突然遭到伏擊!
除了他以外,全軍覆沒。
而這運糧隊伍吧,實際上真容也相當不弱了。
甚至有神薹煉炁士親自相隨,底下更是還有十多個靈相煉炁士以及數不盡的開海煉炁士,加上四位數的精兵強將,一同互送。
——這種陣容,別說是運送賑災糧,就是拉出去攻打一個州府,猝不及防之下說不定都能成。
所以張淳亦壓根兒沒想過會出什麼意外。
但誰能料到,順天反賊的殘黨的真容更加可怕,竟存在兩位神薹境的煉炁士!
僅一碰面,便以天時地利摧枯拉朽一般將運糧隊伍殺得丟盔棄甲!
最後更是隻有張淳亦一個人逃了回來,彙報此事。
而張淳亦自個兒也曉得,他這一回去,丟糧之責只能落在他身上。
最好也是個人頭落地的結果。
可他不能不回啊!
他這回了,朝廷還能曉得賑災糧丟了,被順天反賊搶了,還能派兵再去搶回來。
但倘若他不回京城,而是就地裝死,隱姓埋名,他自個兒倒是活下來了,但西部那十幾個州的百姓咋辦?
等朝廷反應過來賑災糧沒了,黃花菜都涼了幾茬兒了。
所以當初決定返回京城的時候,張淳亦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告訴朝廷這個情報。
結果不出所料,他回來了,腦袋也掉了。
走馬燈看過。
餘琛對這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兒,多了一絲欽佩。
——此人,明知回京是個人頭落地的結果,但為了大夏百姓仍慷慨赴死。
就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先生大義。”餘琛拱了拱手。
被讀取走馬燈記憶的時候,張淳亦也是若有所感,所以自然知曉餘琛看光了他的一生,擺了擺手:“唉,你以為老頭子願意啊,可穿著那身衣裳,就要對得起它才是,大夏泱泱百姓養了老頭子數十年,老頭子如何敢對不起他們?”
餘琛輕輕點頭。
“只不過啊,老頭子也活到了花甲年紀了,昨兒晚上死前還和當初刑部的同僚喝了頓臨別酒,吃了兩隻燒雞,算是無憾,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張淳亦話鋒一轉,嘆道:“但那西部諸州,那還在餓肚子的老百姓面朝黃土背朝天,顆粒無收,飢腸轆轆——但賑災糧卻在老頭子我手上丟了!老頭子怎能瞑目啊!”
說罷,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心情一瞬間就低沉了不少。
與此同時,他的遺願也在度人經上化作煙燻灰字,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