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酒肆大門的那會兒,陳文在看到那張單薄的身影的時候曾出現過片刻的恍惚,回來的時候只顧叮囑王三小心行事,竟是忘了告訴李雲風來人只是那個小丫頭。
之前班頭叮囑過自己的話語怎麼偏偏就忘了呢?陳文心中氣惱,卻也無可奈何,旁邊的張四瞧出不對勁,輕輕碰了他一下。
牢獄那邊,李雲風重新整理起思緒,應付起翠玉來。
大約小半盞茶的功夫過後,小丫頭止住了哭聲,手裡無故多了一張繡帕。
牢獄的大門那邊響起了腳步聲,翠玉將那張繡帕藏在袖中,在隨著王三出去的時候依舊戀戀不捨,看的李雲風好一陣的內疚。
躲在一側的兩人摒聲斂息,聽到那小丫頭在出門的時候嘴裡不住唸叨,“是了,找小姐,小姐應該是有辦法的。”
小丫頭到底還是年輕,這會兒怕是已經亂了方寸,恐怕連她自己都想不到,曾因不想讓自家小姐幫自己找哥哥而去欠下陳文人情的那個小姑娘,一去不復返了。
翠玉在出了衙門後已經是快臨近夜幕了,小丫頭心情複雜,思緒亂飛,一副急急的慌不擇路的樣子。
在西邊的那輪紅日漸沉下去的時候,之前還倔強映照著天際的那抹晚霞和映照著大地的那抹餘暉開始一起沒了脾氣,像是失落的少年少女被母親訓斥著趕緊回家,也都慢慢的消失在人間大地。
月亮姑娘開始淘氣的要出門。
府衙另一頭的某個角落裡,一個躲在漸黑夜幕中的駝背漢子總算等到了要等到的人,在看到那個背影走出縣衙後,就一路慢悠悠的尾隨而去。
他想看看,小小丫頭來府衙所謂何事?更想看看小小丫頭這會兒究竟住在哪裡?又在幹些什麼?可曾過的好嗎?
駝背漢子閒庭信步,他根本就不怕跟丟,一來是小丫頭腳力不行,二來是因為在城北那邊扶住小小丫頭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她身上種下了一種涎香,味道極淡。
漢子袖子一抖,一隻拇指大小翅膀泛著磷光的小蝶晃晃悠悠,朝著小丫頭離去的方向飄搖而去。
他很開心,開心的是,不想之前聽聞被牙婆拐走的小小丫頭還留在落葉城。
他很生氣,生氣的是,衙門前的那三個衙役既然惹的小小丫頭哭了不說,還敢讓小小丫頭對著他們磕頭。
真是死有餘辜。
所以當漢子悄悄路過縣衙的時候,他看著那兩個值崗衙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兩個死人,一般無二。
翠玉一路向著醉花樓走去,小丫頭一陣摸索,從袖中掏出了那張繡帕,她認得這是自家小姐最愛的山茶繡帕巾,只是小丫頭這會心情低落,完全不去想如何這帕巾就到了李公子手裡。
漸黑的官道上,行人三三兩兩,一張四四方方的箋紙飄搖落下,小丫頭絲毫不覺。
遠在後頭的漢子微微蹙眉,在路過的時候,他給俯身拾了起來。
箋紙上寫著幾句詩,字跡結體勻整、秀逸多姿,看似出自女兒家的手筆。
漢子有些訝異,小小丫頭幾年沒見,竟是寫的出一手好字。
在一細看,漢子神色便有些古怪,小小丫頭原來是會情郎來了?
縣衙的牢獄那邊,在送走小丫頭翠玉過後,李雲風有些愁悶,直覺告訴他事情可能會脫離掌控。
躲在一旁的陳文和張四原本是想從兩人的對話中看能否知道些更多的內幕,結果卻大失所望。
駝背漢子跟著小丫頭一路往城北而去,越是臨近城北,漢子臉色越是難看,直到親眼見到小丫頭走進那條臨著醉花樓的巷子,看著她敲響那扇後門的進去的時候,漢子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
依稀記得幾天前,他在這裡撞見了一個時瘦皮後猴子,也是在這裡,無意間瞧見了巷子裡那對抱在一起的年輕男女。
現在來看,當時的那個女子莫不就是。。。。。
駝背漢子越想臉色越是難看,如果不是滿是溝壑縱橫,疤痕虯結的醜陋面龐讓人很難看出神情,這會兒的漢子應該是憤怒了。
遠在前方不遠處的城北門張貼的那張告示上,畫像上的那個平頭男子就是那天巷子裡出現的那個男人,一襲青衫。
遙想年輕的時候,宋懷也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這裡邊的故事,駝背漢子似乎有些瞭然了。
翠玉在狗兒開門後,就徑直往自家的暖香閣而去。
曲折迴廊的庭院上空,飄飄搖搖的飛著一隻蝴蝶,磷翅振動,就像是團簇在一起的幾隻螢火蟲。
在小丫頭敲響暖香閣的正門入內後,一隻蝴蝶就這麼趴在一扇糊著魚鱗格子白砂紙的窗戶上。
靜謐的夜色裡,波光粼粼的格子砂紙上,臥著兩瓣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