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的功夫,蕭洛停了下來。梅霜愕然看著前面的朱漆大門,雄渾威嚴。
這不是白天蕭洛率領眾嬪妃們為太后祈福的大殿嗎?隔著長窗,可以看到大殿內燭火全無,黑暗陰沉。
觸景生情,她一下想起了白天那佛像的怪異,那詭異驚悚的一幕猶如在眼前。而此時此刻,蕭洛帶她來到這裡,想來不是就單單散步經過這裡吧?
梅霜望著蕭洛的背影,登時感覺臉上有陰風颳過,心跳一下加速,沒來由的驚恐讓她的腿瞬間都有些發軟。
蕭洛凝望大門一會,回頭,漆黑的眸子淡掃過梅霜略有些蒼白的小臉道,“今日為太后祈福,林小姐可有專心?”
“......”
梅霜一下無語,這怎麼個話說的,皇上話裡話外彷彿都在指責她不專心拜佛祈福似的。這可真真是冤枉她,但——皇上這話彷彿又有所指哪。
梅霜驀然間心底亂糟糟的,面上卻連連點頭,輕聲道,“自然,為太后祈福,我唯有專心方能報答太后之恩......”
“嗯,的確,太后對你素日不薄,難得你一片孝心,再者你亦許久未為太后抄寫佛經,今日子時起,朕就恩准你在大殿裡為太后抄寫佛經一卷,待明日回宮親自呈給太后。”
“......”
梅霜當即石化。
大殿的硃紅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吱吱呀呀”的聲音如同晴空驚雷,在寂靜的夜裡格外考驗人的承受力。
梅霜忍不住開始牙齒打架,兩腿顫顫。
大門開後,一陣陰冷的夜風裹挾著白日未散盡的香火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梅霜連連後退的同時忍不住抬袖掩住口鼻,忽然間意識到在佛祖面前這恐怕又是大不敬的動作,連忙放下袖子,忍住要打噴嚏的衝動,以免皇上在她不“專心”的基礎上又給她加個“不敬”的罪名。
隨之,大殿裡佛祖跟前的兩隻燭火亮了起來,大殿裡瞬間亮堂了不少。佛祖和旁邊的佛像清晰可辨。
夜晚的冷風從長窗里長驅直入,吹得燭火忽左忽右,燭火明滅間,更顯得沉寂的大殿裡氣氛異常壓抑。
尤其是那些佛像,白天看來寶相**,夜晚在燭火的映照下倒不如白天看起來那般有求必應,讓人不敢多看。
梅霜站在大殿外,望著裡面的一切,心底苦笑不已,這真真是倒黴催的了,怎麼這破事輪到自己頭上,而且還又是以“孝敬”太后的名義。
不知道這個皇上葫蘆裡又是賣的什麼藥,若是白天那般用自己為餌引出皇后梅茹這個窩藏很深的女人,那今晚是何為?莫不是自己提到楚惜若,皇上不高興了以此懲罰自己?若是後者,梅霜只能懊惱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不然,她買一百瓶吃下去,從此以後絕對不提楚惜若一個字。
雖然絕對做不到“既來之則安之,”但看眼前九五之尊的面色,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想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都得去闖一闖,如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前進了。
梅霜狠狠咬牙,竭力讓自己快要跳出喉嚨的心平靜下來,眼看著裡面的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在大佛面前擺好了桌椅和筆墨紙硯,只等她進去了。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巴巴望著蕭洛,輕聲問道,“皇上,可還有——囑咐的?”
蕭洛沒料到她還會有此一問,挑眉看著那張滿含希冀的小臉,心底有些好笑,明明怕的要死,表面卻竭力裝作平靜,還旁敲側擊地詢問自己能否改變主意。
“沒有了,”蕭洛那雙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眸子平淡無波,“為太后抄寫佛經,講究心平氣和,想來你也不需要朕囑咐——朕只等明日派人來取佛經。”
臨走的時候,蕭洛不經意道,“昔日,楚惜若亦是為太后如此抄寫經文,卻不曾入太后法眼......”
望著那玉樹臨風的翩翩風姿消失在紅牆轉角處,梅霜目瞪口呆,或者說是被蕭洛最後的話震得大腦有些短路。
太后不喜歡楚惜若她當然知道,但是,若說楚惜若為取悅太后,亦在半夜三更在陰森可怖的大殿裡抄寫經文,就太不可思議了。試問,有幾個女人有如此大的膽子敢這麼做?白天集體的祈福和夜晚單獨一個人抄寫經文,絕對不可同日而語。那得有多大的勇氣、多大的動力並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才能所謂的“心平氣和”地在這樣一個地方抄寫經文呢。
若蕭洛說的屬實,她只能內心對那個清淡如蘭的女子再點十個贊。想想也是,能在那樣一個鳥不放蛋的山凹裡的破敗的寺廟裡待得安然若素,豈能是一般女子?
當梅霜思忖著硬著頭皮進入大殿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點上,她是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