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還沒有治癒ALS的手段。我們只能盡力延長患者的壽命。”
姜澤城明白了,何為徹骨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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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城,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好好照顧自己。
多簡單的囑咐,蘇雅如說的異常艱辛。死神冷麵無情,將她還活著的氣息一絲一絲地抽離。
再後來,姜澤城必須要面對一具漸漸凋敝的軀體——不能說話,不能運動,呼吸衰竭也愈加嚴重的軀體。
手術與藥物治療並沒有多少效果。他的妻子,他的愛人,渾身插滿醫療管,罩著呼吸機,滿面病容,精神也昏昏沉沉,枯槁的像是一截朽木。
死亡變得理所當然。
可他見過她鮮活的樣子啊。
初見時,她一身碎花長裙,身上淡淡的果香,低垂長睫,認真讀著《伊豆的舞女》。圖書館一片靜謐,她彷彿天上謫仙。
對著他笑時,她雙眼彎彎,清澈如水的眸子裡只有他一人的倒影。
第一次出其不意地在她唇上偷香時,她羞的直捶他胸口,真的使了力氣,有一點點疼,他卻樂不可支。
幾個合夥人調侃他口味獨特。橫看豎看都不是驚豔的大美女,怎麼偏偏讓他喜的彷彿撿來了稀世珍寶。他反擊說他們沒有眼光。
她明明那麼好。
她那麼好,像一朵曇花。
她就要凋零了。
在重症監護室不定期開放的探視時間,姜澤城不再露面。
直到最後,他仍用拙劣的謊言逃避。
待一切都塵埃落定,他總會在午夜夢迴時見到她巧笑嫣然的容顏,她氣若游絲的話語日夜折磨著他的神經。
他後悔了。
他是個卑怯的懦夫。
姜澤城蜷縮著身子,聽見了自己喑啞低沉的喘息。他知道,那是自己拼命壓抑著的快要溢位喉嚨的哭聲。
他也知道,人只要活著,時間便會是世間最好的良藥——即便這一切痛苦,原本就是由時間鑄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