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這麼做?”
“你覺得人類生存的基礎是唯心的,精神和靈魂的,還是唯物的,物質和肉體的?”林年忽然向源稚生問出這個問題。
正在大魚大肉的路明非忽然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林年,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源稚生沉思了片刻,大概是在透過出題人的角度去解構、揣摩這個問題背後的意義,直到一小會兒後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精神與物質,唯物與唯心缺一不可,人類生存的基礎是以物質和肉體去逐漸修繕內在的精神和靈魂,唯有兩者合一,相容契合,才算得上是一個社會層面被廣義接受的‘人’。”
“那麼基於對這個問題你的回答,你認為,一個陌生的物質和肉體,如果裡面注入了一個全新的精神和靈魂,那麼這個‘人’的身份究竟是所屬物質和肉體本身,還是內裡的那份精神和靈魂?”林年問,“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將你的所有記憶備份,從出生到現在我們所交談的這一刻,每一個細節,你所見到的每一縷光,每一滴雨的形狀都備份下來,輸入到一個機械的軀殼內,那麼依次活過來的那個軀殼能不能被冠以‘源稚生’這個個體的名字,還是說它依舊是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的只用來假設這個命題的廉價機器人?”
源稚生沉默了下來,包括他在內,桌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參與進了這個命題的思考內。
路明非手裡抓著掰斷的螃蟹腿,嘴裡嚼著壽司看著盤子裡的沉澱在醬油底的攪碎掉的芥末塊發呆——一個有著自己思想記憶的機器人究竟能不能叫路明非?
倘若名叫路明非的個體是由他特殊的經歷一點一滴構造而成的,他的人格都是由那些過往的傷疤,以及美好一點點修繕成的,那麼完美備份後的記憶裡也理應有著這一切,相同的人格,相同的記憶,唯一區別是載體不同,那憑什麼備份的機器人不能用路明非這個名字?就因為他路明非有肉體?
那個備份會擁有跟路明非一樣的孤獨,一樣的社會關係,路明非經歷過的他都經歷過,從本質來說他的確就是那個路明非。那麼自己會拒絕那個路明非的存在嗎?那倘若接受了,之後的日子又會變成怎麼樣?他們一起共享人生,共享社會關係?
結婚的時候進洞房的不止是自己,還有一個鐵皮罐頭和自己的新娘睡一起.只是想到這個可能,路明非就忍不住要一拳打爆那個鐵皮罐頭的腦袋了。
哦對嚯!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對於他自己的答案。
“.機器人備份了我的記憶和人格,但他始終是機器人啊,我還是我啊,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一拳一個機器人,個體的差異就是最大的差別吧?”路明非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看向林年說。
林年看向路明非,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就像是早猜到他會這樣說,繼續進一步假設,“那如果我們將機器人這個元素置換成一個潛力比路明非要更強的混血種的肉體,擁有著路明非人格的‘路明非’一拳一個你,那是否路明非的名字就該換人了?”
“呃”路明非愣住了。
那洞房的時候被打爆的就是他的腦袋?畢竟他剛才都冒出了這個想法,那麼對方自然也該有著一樣的想法,只不過這一次被打爆腦袋的是假設裡更弱的自己。
“是先後問題?先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我’才是‘真我’,而後備份的出來的‘我’就是‘假我’。”愷撒沉思到現在後給出了他的答案。
“那你認為加圖索家族會認可哪一個‘愷撒·加圖索’,是時間為先,作為主體的你,還是備份出來的,擁有更優秀素質的你?”林年看向愷撒問。
愷撒頓了一下,低笑著搖了搖頭,“我懂你意思了。”
“我也懂了。”楚子航輕輕點頭。
“你們懂什麼了?”路明非還在頭腦風暴呢,結果看自己兩個同伴都一臉悟道了的模樣。
“啥?”路明非還是有些不理解。
“這個問題的核心一直都不是備份出來的你還是你自己嗎,而是,我們該如何看待以及處理這個備份出來的自己,也正是由後者的思想,才能去做出前者的決定。”源稚生說道,“倘若你自己都能接受這個分裂出的個體,願意認同他是自己,那麼他被冠以與你同樣的姓名也不無不可以。可若是連你本身都拒絕承認他是你,那麼在分裂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是路明非了,而是你的敵人。”
“王座上的東西,有一個就夠了。”林年緩緩說,“起碼,當這個命題超離了假設之後落在祂的身上時,祂給出的答案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