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紅豆自幼喪母,這時觸景生情,跟著哭了起來。
人生就是如此,不經歷一遭,不可能感同身受。
小玄機才五歲,知道父親不會再回來,一直哭叫著:“要爹爹回來,要爹爹回來。”燕娘聽了,抱著她大哭。
此時已經過了中午,婢女紅蕊做好飯,眾人胡亂吃了些,劉燕娘根本沒胃口,水米不沾。
“燕娘,好歹吃些東西,不然身子吃不住,沈昭也不願意你這樣!”雲玄素很早就認識這對夫妻,還以魚承昭原來的名字稱呼他。
劉燕娘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只是不應。
這時紅蕊引人進來弔孝。
“魚娘子(劉燕娘)請節哀,我家主人聽聞噩耗,驚詫莫名,明日定會登門致意。”這個人身著短衣,做童僕打扮。
“敢問你家主人尊名?”雲玄素代劉燕娘問道。
“這位想必是王晉州(王式)府上雲娘子,我家主人乃是張外郎彥遠。”
原來是主客員外郎張彥遠派來的僕人,張彥遠是三代相門之後,《歷代名畫記》的作者。
“原來是張外郎,這如何敢當?”劉燕娘止住悲慼,突然開口問道。
魚承昭曾帶燕娘去長安畫人的聚會,與張彥遠也有數面之緣。
“魚娘子,我家主人是長安畫會召集者,尊夫是名聲鵲起的新畫人,主人說一直很尊敬賢伉儷,定要過來拜祭。”
劉燕娘抹抹眼淚,說道:“如此未亡人多謝張外郎,恭候大駕。”
這人走後,又陸續有人前來,都是長安知名畫家和昇平坊內的左鄰右舍。
魚承昭雖然是畫人,但身份其實是儒生,最多有人說他鐘情畫藝無心科舉,仍然隸屬良人籍,地位比被官府控制的畫工匠人高出很多。
魚家的大門一直開著,郭弘、何瓊、王都都、紅豆幫著接待,前來弔孝的人或多或少都會送些銀錢。
“在下柳珪,聞近鄰有喪,特來拜祭。”
柳家世居昇平坊,魚家住的時間也不短,互相之間經常碰面。
柳府如今由長房柳仲郢擔任家主,二房柳公權、三房柳公諒兩個叔叔都還在世。
大書法家柳公權和顏真卿並稱“顏柳”。
家主柳仲郢為柳公綽之子。
柳公綽是河陽節度使李拭的幕主,也就是李折、李億父子望湘樓宴請李磎時提起的那位柳元公。(見第二部第一章)
柳珪如今還沒中進士,正在家苦讀,他是柳仲郢的次子,今日被父母派來代表一家人到魚家弔孝。
唐代裡坊內的鄰里關係還是很緊密的。
劉燕娘認識柳珪,年前沈昭為舅父舅母治喪他就來過。
這位青年眼睛比較小,還喜歡眯著,一直在偷偷打量穿著孝服的燕娘。
柳家雖然位過三品,大門朝主街開,但還是有幾個偏門通向坊內,柳公權等人也偶爾會走小道出來逛逛,劉燕娘和沈昭在此住了三年,柳府的人基本都認識。
柳珪上過香也沒多呆就告辭離去,他每次跟劉燕娘說話都會臉紅,最後給人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不久王鐸從縣衙回來,上了香,對劉燕娘、雲玄素道:“李明府今日拿了青龍寺木塔的大工顧二郎,又傳了當日在場的幾個畫工作證,將他的罪定了,但這人信了義真老賊的話,認為招魂是假的,他挺住大刑,不肯再招出魚仲德,想必是還存了一絲僥倖,盼著對方找門路救他。”
劉燕娘只是流淚,木木地不說話,雲玄素看了她一眼,代她問道:“那如何是好?”
王鐸道:“需要想個法子斷了顧二郎的念想才好。”
這時郭弘進到靈堂,聽了便道:“還是用當初在岳陽對付釋承業的辦法,肯定就招了!”
王鐸不解,雲玄素解釋一番,說道:“還請五叔叔(王鐸)代為通融,讓李明府准許我等行事。”
王鐸點頭應了。
雲玄素又對郭弘等人道:“你們照顧好燕娘,我們走了。”
王鐸、雲玄素、王都都啟程回府,何瓊、紅豆也回咸宜觀母親那裡。
郭弘歲數小,留下與紅蕊一起陪夜,呂志真在租住的房舍養傷,曹守真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