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求不得,躲不過。許溪是醫家,見慣了生死。沈恩來卻還是有些不忍,這終究是至親之人,再是習以為常,人終究是人,不是神仙。許溪也許能看淡自己的生死,但是唐柔的生死,與她而言,始終難以逾越。
她給許溪留下了好幾盒子南懷雲和她一起做的糕點,心空了,胃總得是滿的。這也是她為數不多能做的了。
沒有意外,白伏城反了。三萬精兵本該奔向洪崖領,然而,他們徑直而來的方向,是京城。來不及,來不及,誰都救不了。
白伏城握有陛下的手令,一路入京,恍入無人之境。溫行興記著溫行簡臨終的話,他沒有反抗。魯國這些時日流的血已經夠多了,京城不能也不該再有血河了。
皇城五日告破,溫文帝被迫退位。前太子遺孤,溫行淼繼位。魯國這期的換代只用了五日。
白羨啟一步一步踩實在宮殿外的階梯上。而現在他是溫行淼。他的身邊空無一人,唯有隔得遠的身後,一眾大臣緩緩而隨。
苦心經營,日日蟄伏。他這一路上該想到,不該忘記的有很多人。是那些人的屍體築就了他通往那最高權力的道路。可偏在這一刻,他只願只肯只想到了那個少年。他坐在輪椅上,溫行淼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微笑。
他從生下來到成為帝王,一直在同命運抗爭,他不信命。所有人都告訴他,那個位置本該屬於他的父親,所以他必須同這不公的命運抗爭,然而,到這一刻,他卻似乎明白,所有人都在同命運抗爭的路上,悄無聲息地接納了命運。
“為帝王者皆是薄情。小殿下,您必須得把心硬起來才行呀!這一類路上,魑魅魍魎人心叵測,您不狠,就會被別人抽筋扒皮。”每個人都叫他無心,唯有阿宇告訴他,千古明君重在仁。
“阿宇,你總說寬厚仁愛……書本上所寫的終究同你一樣,過於理想了。於我而言,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坐穩這位子,無論是否出於本心,我的手上已經沾了太多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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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興去參加新君登基大典了?”沈恩來呵了口氣,問。
六班餘下眾人圍坐在火爐旁,烤著火。冬日的風刺骨得冷,地面積了厚厚一層的雪。瞧著就讓人心頭髮涼。
“嗯。”陳振民聲音有些啞,“我雖然不太懂這些,但是你們說,白——新陛下會不會因為溫行興的身份,對他……”擔憂是必不可少的。陳振民說完望向了韓千金。畢竟這個擔憂一開始是從韓千金處發起。
“不會。他畢竟曾經是白羨啟。”南懷瑾出聲。
“曾經……那時有所圖謀不得不隱藏身份。現坐上了那個位子,權柄在手,見誰不得懷疑有謀權篡位的心思。更何況溫行興的身份如此敏感。”沈恩來懟向南懷瑾。
自知道白羨啟就是前太子遺孤溫行淼之後,她心頭就憋著一股子氣。那溫行淼若是素不相識還好,偏巧就在自己身邊,朝夕相處。別說南懷瑾不知道此事,那人比猴都精,估摸著跟著白羨啟一同玩大家。想到兄長曾經講過的故事“趙氏孤兒”,沈恩來忍不住又嗤笑一聲,怎麼著,擱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一出“溫氏孤兒”吶。
察覺到沈恩來和南懷瑾近日的不對勁,李青山和陳振民互相朝著韓千金的方向靠攏,同沈恩來和南懷瑾拉開些距離。勸架他們是萬萬不敢的,這倆人別打不過癮,把他們拿來碾壓就行。
“聖旨到。太學六班學子沈恩來接旨。”
什麼情況?沈恩來被南懷瑾摁著跪在地上時還有些搞不清楚溫行淼到底圖什麼。下個聖旨,就為了召她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