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劍客過湖去,世人不識真仙儒。鮫人夜飲明月腴,夜光化作眼中珠。他們果真如傳聞中那般,美麗善良,卻也如傳聞中那般,結局多為清冷淒涼。
我看著那條銀亮忽閃的魚尾,忍不住讚歎,“搖曳宛若仙,美好的事物總讓人惦念。”
“是啊。”眉依附和道,嘴角終是揚起弧度,只不過稍縱即逝,又重回那副愁容,“姑娘,這六界紛爭,從未停過,若說獨想置身事外,那些黑心之人也不會讓你如意。”
聽她這樣說,心頭猛的壓下一塊大石,這些時日,蹊蹺之事確實不少,多數,也沒個名頭。
此前,稍可懷疑的物件,便是冥王。但這廝,總給人亦敵亦友之感,時好時壞,看不穿他心下在謀劃些什麼。
其餘的人,並無不妥。天帝威嚴,不大接觸,但見過幾次面,不像陰險狡黠之輩。至於天后,十足的溫柔慈愛,對我亦是照顧有加。多番對比,結果顯而易見。
“眉依姑娘,我不知你族人因何被害,又是為何人所害。只是,並非我無情,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實在不想再生事端。況且,凡人怎可與天鬥,我也算是個,無能之人。”
“姑娘錯了!”像是提到了要點,她抓住我的手,“上古有一神器,名曰‘六御琴’,奏之,天下神魔皆為所用。可擾人心神,控人意念。若尋得此物,別說復仇,坐擁六界也不在話下。”
“可,可與我和幹?”這件神物,縱使有翻天覆地的用途,也激不起我的興趣。就怕,聽到那個答案。
眉依低眸思索,一陣唏噓,“那時,天地尚且混沌,就連六界,亦未形成。我不過短短几千年的修行,對此物,也僅限於耳聞。”
她思緒上湧,陷入回憶,繼續訴說道:“其實,也本不該得知,只是當日泉客一族慘遭屠戮,許是因我年幼,來人中竟有一人動了惻隱之心,只傷了皮肉,並未殃及性命。待那些人走後,族長留著最後一口氣,將此事告於我聽,也是如此,才招致禍事。”
說到後面,她已是泣不成聲,埋頭掩面,身體不住抽搐著。我看在眼裡,內心震撼,不敢多言一句,在一旁靜靜守著。
奇怪的是,卻不見有珍珠落下,疑惑之時,她悠悠傳來一句:“身為泉客,族規有言:不可輕易落淚。這是上天的恩賜,亦是懲罰。”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湖底寒涼,又多清冷,許是最為孤寂之地。她一人擔著仇恨,藏匿了幾千年。可笑的是,因老天的恩賜,連放聲大哭都不可。
“都說上蒼有好生之德,可日日夜夜,我想死的念頭多過活著。早知如此,還不如千年前就隨了族人,一同亡於刀下,也好過獨自苟活。”
她抬眼看過來,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靈魂。
我懂得她的無助,並且,情況何其相似。只不過,她是一人,我是一族。掩去自己真實的一面,不敢坦坦蕩蕩活著。究其原因,還是那所謂的忌憚。有句話怎說來著,寧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個。
太久了,久得連我們自己都忘了,那些本來的面目。智者如何,多的是遭人嫉妒,單純不等於白痴,若重頭來過,事情定會不同。
“眉依姑娘,我不會說什麼‘回頭是岸之言’,不瞞你說,到這兒之前……”
不等說完,眉依瞳孔放大,一臉驚愕,一道烏黑的寒光從後方襲來,頓感不妙。好在眉依眼疾手快,扯了我的衣袖,抵擋在前。
這下,方才看清,來者是個披著袍子的怪人,除眼部露出,其餘皆有遮擋,手裡又拿著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武器。
驚魂未定,這人又是一記打壓過來,幸而及時躲閃,只傷了幾根髮絲,稍遲一秒,怕早是命喪於此。
眉依顯然不敵,以微薄的術法支撐起一片結界,本就憔悴的臉此刻卻添了一絲堅毅,“快走!”她掙扎大叫,強力的光波已是將之摧殘得面容扭曲。
“走,如何走!”我楞在原地,一是無咒可施,沒法上岸;二是顧命離開,放心不下。
那人雙手向前用力一揮,衝破結界,“轟隆”一響,四周激起無數爆破之聲。眉依被這股力量擊中,瞬間倒至幾丈之外,銀白色的髮絲,亦侵染了片片鮮紅。
“眉依?眉依!”我護著她的身軀,眼睜睜看著那條美麗的魚尾,漸漸褪去光芒,卻無能為力。
而那人,仍是不可罷休的模樣,武器化作長虹,使力一甩,朝我襲來。說時遲,那時快,我緊緊抱著眉依,轉身一側,成功躲過。
莫非,是衝著我來的?心下突然起了這個念頭,不過也沒時間多想。弋空只教了心境口訣,多為理論,要提實戰,只有捱打的份。
“可惡,你還不罷手!”我壯著膽子,朝那人吼去,也是為了使他分心,實則腦中想著其它招數。
他像是無腦一般,只知蠻攻,四周存有些許隱藏之地,也見不到。此時此刻,唯有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