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京師還洋溢在上元節節慶的歡鬧中,而西北的戰事已經開始拉開序幕。
內閣和上聽處在正月初十之後都是全馬力運作,也就在這天下午,有關張周已出張家口的訊息,傳到了內閣這邊。
“三天……”李東陽將一份邊關急報呈遞到劉健面前,“他從京師出發,用了三天,就已出了關口。要論出兵速度,他並不差。”
劉健拿過來看過,只是看了一眼,又將急報放下。
另一邊王鏊走過來,想看,卻被李東陽一把將急報給按住。
程敏政在府上養病,年底年初就未曾出現在內閣,如今內閣又恢復到三角狀態,但鐵三角的關係已被打破,王鏊也無法融入到劉健和李東陽所形成的權力壟斷格局中。
劉健道:“張秉寬這是一心想跟韃靼人來個魚死網破。”
言外之意,他這麼著急帶著三千兵馬出草原,有點急著投胎的意思。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三千兵馬根本不足以成任何大事,就連唐寅帶著七八千兵馬進草原,現在連退路都沒有,生死未卜甚至一路兵馬就這麼消失了,你張周帶三千兵馬就想力挽狂瀾?
王鏊沒有再堅持去看那份急報,他道:“聽聞此番出征,是以蔡國公為先鋒,其帶了很多新式的兵器,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功效。也不知真偽。”
李東陽道:“濟之,你覺得會有這種兵刃嗎?”
王鏊道:“神威炮,在過去幾年,於西北的確是大展神通。”
“神威炮固然是好,但發射不了幾次,就可能會炸膛,會影響到士兵的安全,且笨重無法輕便運送,駐守關口或還有一定功用,若是進入草原,韃靼人怎可能擺著靶子給你轟?”李東陽言下之意,是對張周的新兵器非常不看好。
王鏊嘆口氣,他很清楚,現在內閣這兩位當家人,已是鐵了心要跟張周搞對抗,似乎一切都是無法挽回的。
說什麼也都沒用,劉健和李東陽是不會接納他觀點的。
王鏊道:“希望一切順利,西北一戰能厎定草原,一戰功成,也能令大明安穩太平上百年。”
李東陽笑了笑道:“痴人說夢而已。”
……
……
王鏊心情帶著幾分鬱結。
他很想到上聽處,看看那邊的觀點如何,但他知道,現在上聽處的主要負責人,包括張周、王瓊、程敏政都不在衙門內,王瓊是隨軍出征了,而前一任的上聽處領班陸完如今還帶兵在中原平盜。
這就導致他在上聽處也沒個知心人。
好像皇帝御駕親征,張周為先鋒,連他王鏊能信任的勢力,都在京城絕跡了,無奈之下他也只能趁著天黑時,跑去程敏政府上,藉著探病為由,將心中苦悶告知於程敏政。
程敏政最近病情逐漸加重,已到不能下榻的地步。
但程敏政還是拖著病軀,在房間內見了王鏊。
“朝中人,以黨派之見而互不相讓,有的人已經亂了本心,他們顧不上大明的興衰,甚至不顧君王的安危,知曉陛下出徵或帶來朝廷的變亂,也不加勸阻,反倒是在背後幸災樂禍……”
程敏政或是覺得自己是個將死之人,對朝中他看不順眼的人,就直言去抨擊。
王鏊驚訝道:“倒也未像克勤你說得這般不堪吧?”
程敏政擺擺手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番話,把王鏊給幹沉默了。
程敏政道:“我已上奏陛下,請辭還鄉頤養天年,還請陛下在翰林院中挑選賢能,能在內閣中輔弼朝政。我實在沒臉再見陛下,也沒有臉見世人了。”
王鏊問道:“病況究竟如何?”
“好不了了。”程敏政道,“沉痾已至此,都是天意,也不強求。上天能給我續命,也改不了我內心苦悶。這一世下來,都為了追求那宦海浮沉,連人生都沒看透澈。希望你能回頭。”
王鏊道:“回什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