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了一條胳膊,還少了一條腿,甚至兩個眼珠都被前面的爆炸崩出來掛在臉上。
“狗兒、狗兒,拉雷,鬼子就在你臉前面。”
他身邊倒著的少年更慘,四腿皆斷,臉上傷口翻起的皮肉是森森白骨。
然而他用袖子胡嚕了下滿臉的血,衝著一條腿扶牆站立的少年,用撕裂的嗓子發出有如號角般明亮的呼喚。
“老子曰你先人闆闆。”
少年剛剛變聲沒有多久的怪異嗓音,夾雜著痛苦、憤怒的吼聲如同仙家的定向術,令所有正在衝鋒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們停下腳步。
因為他胸前抱著一看就是日式的鋼盔,此刻他單腿蹦著,彷彿中華傳說裡的無常般。
只是他的衣裳更破,四肢不全。
這時剛剛呼喊他的那個四腿皆斷的少年,同樣殘臂夾起一個鋼盔雷,用牙撥下接火環。此刻只剩殘肢的他,乾脆在地下向日本人滾過去。
“殘嘮的,傷重的,就和鬼子拼撒,莫怕、莫嚎……留下有手腳的,能照顧你爹媽。”
不管別的部隊如何,在雜兵營裡就是這規矩。都是一個寨子里長大的,互相之間都熟識。知道活著回去的,不會不會顧他爹孃。
即是如此,一條殘命又何必可惜。
帶走一個持平,帶走一堆……
“走起,兄弟們,咱們賺到了……”
沒傷到腿腳的少年,脖子上掛著鋼盔雷,如同豹子樣撲向日本海軍陸戰隊密集的,彷彿草葉般的刺刀林。
幾把刺刀同時穿透他的身體,刺中他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瞪著眼睛發出大吼。
然而血水如同瀑布般從嘴裡噴出的他,他……他居然是滿臉的歡笑,居然可怕的綻放出滿臉的笑容。
“賺到嘮,老子賺到了嘮……”
“轟”
爆炸的氣浪吹翻了最近的日本兵,在後面的日本士兵恐懼的目光中,似乎多到無數的彈片帶著來處地獄的冷嘯向他們灑來。
在他們恐懼的目光中,看著剛剛炸開的牆洞裡,一個個厲鬼模樣的黑影從那裡義無所顧的鑽出來。
傷兵的決死攻擊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幾乎所有重傷的雜兵營少年,都拖著身體向外猛衝,以期自己的死能換來同伴的活。
剛剛士兵正旺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在雜兵們兇狠的攻擊下,竟然一個、兩個向後跑去。甚至他們丟下槍,丟下一切,只想離那些惡魔越遠越好。
同樣被氣浪掀翻的關世傑想端起來,但身上沒有力量,左臂傳來一陣麻嗖嗖的刺痛。
抬著暈乎乎的頭瞧了眼,左手沒了,膊肘只連著一點皮肉。
“長官、沒得事、沒得事情,你莫慌……”
一個雜兵營貴州口音尖細,盡力睜大眼睛看著關世傑的傷口,眼淚已經在眼圈裡打著轉。
無所謂的翻了眼,關世傑拔出匕首,咬著牙把胳膊肘那裡一點皮肉挑斷。大鬍子下面的嘴,撇著東北腔喃喃的罵,
“艹,你們那男人死光了,讓個丫頭上戰場,給老子把煙點上。”
說著話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根加料香菸,幾大口下去,不耐煩的看著給他止血的醫護兵,
“哭,哭個犢子,再哭老子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