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震盪,青烏二色交織。
大元光隱山自從得了【大羊山】諸修鍾愛,已經渾然不同,無數廟宇攀附山上,那道最負盛名、如刀一般指向天際的鏜刀峰已經被雕上了無數摩訶法相,居高臨下,無情地俯視著大地。
無數禪衣的僧侶正在山上合手相拜,表情嚴肅端莊,更有龐大的金色人影聚在一處,竊竊私語:
“聽聞…楊銳儀打到了都仙腹地了…”
“廣蟬大人不是在那擋著他麼!”
說這話的卻是一隻房屋大小的白皮憐愍,看起來面目兇狠,氣息很精深,另一側的憐愍卻笑起來:
“你高估他了,也低估謫炁了,我看未必擋得住。”
“也未必真的去擋!”
幾人竊竊私語,顯然對局勢是有一定了解的,心有餘悸:
“還敢麼?如今的五目還在大羊山的銅鍋裡煮著…大羊山此次的決心,可不容疏忽!”
幾人正嘀嘀咕咕著,天頂上的光彩卻一瞬間暗淡下來,這憐愍悚然地抬起頭,呆愣在原地。
青烏色的光彩正在空中徜徉恣肆,割裂出漆黑一片的太虛,巨大的青銅鑾儀則在空中移動,彷彿有萬鬼隨從,一片森然!
這一座宮殿並不比哪一座金身高大,卻使得天地失色,萬釋震撼,漆黑的簾子緩緩掀開,一位烏衣男子拾階而下,靜靜地注視下方。
正是不知所蹤的楊銳儀!
這男子抱手而立,細細感應著太虛的變動,掐指算了,心中明晰:
‘蓮花寺一眾是隨了蓮世一相主人家的異心,不肯為大羊山效力,張允也是個貳心的貨色,不會壞了事,都過去了。’
他沒有半刻疏忽,從殿中牽出一物來,跌跌撞撞,竟然是一隻小巧牛犢,渾身上下沒點皮毛,一身上下皆是泥打的,卻如同活物,兩腿顫顫,跟在他身後。
“戚覽堰雖是個小家子氣的孬貨,卻得了天素機緣,對著局勢來抄,不會不懂看,可安知天素是算不精的,連天素都落到了謫炁中,那些個受了天素的貨色,又能成什麼事。”
於是眉宇一低,多了幾分冷意,赫然踏足這群山之上!
“即使算懂了,又有幾分改變的能力與心思!”
他牽在繩上的手赫然放開,這隻泥牛頓時如斷翅的鳥兒,往山中落去,飄飄然颳起無數狂風。
這風呈現出灰白色,相互糾結環繞,彷彿從深不見底的淵中吹拂出,厚重如雪,竟然叫太虛不斷起伏,漸漸破碎隔斷,叫剛剛踏入太虛的一二憐愍一同墜落出來。
‘完了!’
山上的淡粉色光華驟然亮起,正是此地的護山大陣!
可在眾修惶恐的神色中,孤零零落下來的黑色物什卻沒有受到半點阻攔,飄搖而下。
這粉紅色的光彩簡直脆弱得可笑,與其說如同窗戶紙,不如說完全不存在!
釋修一道,平日裡躲在釋土裡修行,既沒有立陣的需求,更沒有立陣的本事,結陣接引釋土還有幾分研究,立陣純粹是一團漿糊了,哪裡有仙修留駐神通,庇護紫府的道統!
一眾憐愍如同見了鬼,沒有一人出手去抵擋,一個個發足狂奔,絕望地往四面八方遁去,可太虛朔朔,只聽著一陣響徹在所有人耳邊的清脆之聲。
“咚!”
一道悠長的、響徹天際的牛鳴之聲綿綿而來,那一道泥牛落地之處先是亮出一點棕黃,旋即如同風暴一般蔓延整座山脈!
作為浮雕銘刻在山間的尊像迅速變得模糊,崩潰為滾滾的泥土灑落下來,所有建築通通化為土黃色的磚泥,奔跑、跪拜、哀嚎的一位位釋修凝固在原地,化為一道又一道泥像,又迅速模糊了形體,散落為肥沃的泥土。
在一片混亂崩潰之中,那白軀憐愍感受身後傳來的恐怖氣息,一片迷茫。
這落下的不知何等靈物,將他鎖在原地動彈不得,同時隔斷太虛…縱使這種威能並不能輕易殺死他,可等著楊銳儀落下,他恐怕也是必死無疑。
這憐愍霎時間呆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
‘楊銳儀怎麼可能在此地!’
‘又憑什麼在此地!’
他實在不能理解這位宋國大將軍的做法——大元光隱山此刻的確空虛無人,可又如何呢?殺他們留在山中駐守的二三位憐愍和一眾根本沒有多少修為的僧侶洩憤?
‘大宋眾多真人都在山稽,他殺罷了我等,然後呢?西蜀的人都在隴地,金羽宗向著蜀地,坐山觀虎鬥,面對趕回來的諸多摩訶甚至治玄修士,他一個人用什麼來守?憑廣蟬一個人就能攔得住的李曦明之流?還不是要無功而返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