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其根本著作《大扶桑史》中,為了營造扶桑的特殊性,證明扶桑就是好,水戶學者編造出了皇室萬古一系的證據——這和《古事記》、《扶桑書紀》等古典有異曲同工之妙,反正神話、傳說、
個人筆記啥的,不管證據真假,只要有利就都往裡面塞。
而如今呢,恰好是西洋人凌迫扶桑的時候,扶桑人從自高自大變成了自卑敏感,那水戶學說還不大興於世啊——當然,對外開埠以來造成的經濟動盪,是水戶攘夷學說廣泛流傳的溫床。
可拔出蘿蔔帶出泥,攘夷說風行的同時,水戶尊王之說也不免大興於世。
於是,因德川幕府鎖國二百多年發展起來的國學,加上如今這個西洋凌迫扶桑的年代,這才造成了“尊王”這種復古的扭曲認知興起。
對西園寺來說,他是公卿,“尊王”推崇皇室之餘,那朝廷公卿也跟著雞犬升天,因此對此非常熱衷。
可對此時主廳中其它十位人來說,尊王的內裡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尊王呢,有幾個個好處,一個是可以統合人心,一個是可以借名位壓制幕府,另外一個最大的好處呢,則是容易造成敬鬼神而遠之。
說白了,扶桑皇室傳承千年不絕,又是神道首領,這名望不用白不用;而幕府勢大,正面對抗的風險很高,不如借朝廷的名頭壓制。
而對有心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尊王”還可以引申為“王政復古”。
其實尊王只是一個表象,皇室、公卿浮華無用,這在幕府、諸侯包括民間都是公認的,因此“王政復古”之後,這大政就難免從幕府手中轉入新崛起的各方之手。
說到底,水戶學“尊王”一說的泛濫,背後也有推崇虛君共治的儒學者在推波助瀾。
當然了,不受國學水戶派、儒學影響的特例也有,比如幕府政事總裁的謀主橫井時存,他就是想效仿英吉利光榮革新的——慶永一系尊王不是反幕府,其憂國憂民的心思多一些,共度時艱才是其主要目的。
而今天給白主松平家主茂敏慶生,主廳坐著的十一人,這裡面對尊王感興趣的,直秀敢擔保,除了兩位公卿巖倉、西園寺外,哪是一個都沒有。
甚至連土佐的武市半平太,別看他自己跳出來給西園寺捧靴子,那也是別有目的——要麼是因為公武合體拉攏公卿,要麼是想“王政復古”分享權利,總之這也是個治政動物,尊王的虛頭別想騙到他。
因此,儘管藉著武市遞的梯子,西園寺在席間滔滔不絕,可直秀卻依然懶得理他:
“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就扶桑如今這個鳥模樣,別說誇誇其談、固執己見的西園寺了,就連巖倉這種老謀深算的,直秀也不想交涉。
為啥呀?
因為利益不一致。
直秀拿不出能讓大家滿意的利益,因此呢,言語壓根就不管用,只能選擇拉一波打一波。
看直秀一直不肯接茬,最終還是公卿巖倉出面勸住了自己的小兄弟。但到此席間的氛圍已經被徹底破壞掉了,因此最終大家只能不歡而散。
元治元年(1864年)四月八日,是花祭灌佛和白主家主茂敏的慶生日。在這之後,京都內外開始準備酉日的“葵祭”。
葵祭乃是三敕祭之一,扶桑皇帝、幕府將軍和在京的公卿、諸侯都要出面參與。
而這時,上洛自辯的長州世子毛利定廣,他也已經趕到了近畿附近。
於是,在角色都已到位的時代劇場,大幕終於拉開,而這次表演的結果,將決定扶桑數年後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