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若非展才,必然壞事,但總督大人不也付過賬了嘛!”
“這倒也是。”錢淵咂咂嘴,“不過這次,總感覺虧了……”
的確如此啊,徐海死,汪直降,在錢淵心目中,胡宗憲的重要性急速下降,現在真不太用的到這位浙直總督了。
這次勒索了一大批好玩意,不過沒有一丁點兒入錢淵腰包的……無論如何,嚴嵩倒臺後,給嚴世蕃送了那麼多銀子的胡宗憲或多或少都是要被清算的,錢淵哪裡肯沾惹這等事。
此次敲竹槓更多是將通商一事擴充套件到全浙江,以及大半個南直隸。
鎮海設市通商已然半年有餘,雲集的客商不可謂不多,每個月交易的貨物,出海的船隻都在急速攀升,但從去年十一月起,這種增速開始漸漸滑落。
原因有二,其一是走私又漸漸猖獗起來,一方面是錢淵刻意針對的後果,另一方面是唐順之對出海的船隻、貨物有著嚴格的挑選標準。
當然了,更多的原因在於那些走私海商不願意掏那筆銀子……反正現在倭寇已經去福建那邊鬧騰了!
錢淵是真的想不通,稅制這麼低,出口利潤這麼高,為毛不肯繳納稅銀?
這隻能說是前世今生在進出口貿易這塊有太多的差異,錢淵前世就是做這塊的,百分之三十的稅都算是少的了,所以才會覺得稅制太低……而那些海商,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在他們經商生涯中,打點是應該的,納稅那是從來都沒有的!
其二,鎮海這邊鬧的歡,大把大把的斂財,其他地方能不眼紅嗎?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各省各府,甚至各縣都能設卡,還有運河的鈔關……誰不知道出海利潤高?誰不想過一道手?
其他的不說,光是運河上的鈔關就導致貨物送到鎮海的成本大幅度提高,錢淵聽往來的客商說過,如今同樣的貨物船隻,運河南下的比北上的要多繳納一成稅。
這就是錢淵需要胡宗憲的地方了,畢竟他是浙直總督,至少揚州鈔關、蘇州滸墅鈔關、杭州北新鈔關,他是管得到的。
錢淵一行人回了食園,自從換到這新食園,他還沒住過呢,如今裡面大都是錢家護衛的家眷,很多陣亡護衛的家眷都安置在這兒。
這兒原是把總張四維的宅子,嘉靖三十二年錢淵來此赴宴,見此園林精巧不讓蘇州園林,頗為喜愛,不過如今……早非舊觀了。
歪歪斜斜的土牆甚至只是堆砌起來的木材將偌大的宅子分成一塊一塊,雕欄玉砌的長廊的扶手上曬著各式各樣的衣衫,不遠處的水潭邊,幾個女眷舉著木槌正在洗衣。
奇花異草均被剷平,種上了各式蔬菜,有韭菜、青菜,甚至還有辣椒、西紅柿。
十幾個母雞咯咯咯叫著從草叢中竄出,七八個孩童好奇的打量著這一行人。
梁生乾咳幾聲,“少爺,前年入京,小的將宅子裡貴重傢俱都送回了鎮海,少奶奶吩咐,這裡都……”
“好了,好了。”錢淵笑著擺擺手,比起當年的精美園林,他更喜歡看到如今這生機盎然的一幕。
巡撫衙門裡,幾個臉上還青一塊腫一塊的兵丁垂頭喪氣的守在門口,整個衙門前後全都是一片死寂。
書房裡,黃師爺哭喪著臉,低聲道:“東翁,錢展才太猖獗了,要不要上書彈劾?”
趙貞吉警告的瞥了眼過去,黃師爺立即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如果能順利惹得浙江大亂,怎麼著都能立於不敗之地,但如今事敗,怎麼說都是個錯字。
錢展才的確猖獗,但浙直總督胡宗憲插手其中……上書彈劾?彈劾誰?彈劾什麼?
趙貞吉能肯定,自己抓不到什麼把柄。
黃師爺琢磨了下,低聲道:“要不寫封信給徐閣老?”
沉默半響後,趙貞吉揮揮手,“不用。”
趙貞吉現在已經後悔了,但並不是後悔做出這等事,而是徐階傳過話來,此事務必求穩,不可急行。
但在撞上汪直的那一日,趙貞吉沒能忍住可能畢功於一役的誘惑……
如果略微遲點再出手,或許能更加穩妥一點,或許錢淵不會如神兵天降一般殺來……
趙貞吉決定,忍下這口氣,再等等,他相信,一定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