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從大門走進來的曹斌眉頭緊鎖地看了眼朱迎娣,扔下一句話:“明天你去找林玉把親事定了。”
“啥?”
曹大娘懵了:“曹斌啊,你說什麼呢?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朱迎娣身上的傷都是我弄的,我弄的!”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卻一直糊弄自己沒事兒。等死神來臨的時候,心裡的那種恐慌無人能懂。曹大娘現在其實是生不如死。她看著朱迎娣,她瞪著朱迎娣,她在心裡極盡所能,傾盡自己所有咒罵著朱迎娣,可是等她說出口的卻是:“迎娣啊,求求你放過我家曹斌吧,我家曹斌多好的一個人啊!”
我家曹斌值得好的,你這樣的殘·花·敗·柳不配啊!不配!
朱迎娣神情渙散,雖然她極力讓自己精神點,雖然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高興,可她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人就暈了過去。
“迎娣?朱迎娣?”曹大娘猶自不甘心地推著朱迎娣:“你不要裝,我讓你不要裝!”
癱軟在地的朱迎娣被曹大娘推搡著,拉扯著,身上的破棉襖立刻掉落下來。
曹大娘呆了呆,立刻拖著朱迎娣往外頭走。此時此刻,曹大娘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多個念頭。若是有人看到曹大娘猙獰的臉,估計得要被她嚇死。
曹大娘:“我要送走這個瘟神,這不要臉的,她要死出去死,不能在我家裡頭。”
曹大娘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個勁兒地說:“大晚上的誰家不早早睡覺,我可沒看到朱迎娣,我沒看到,我喝多了。”
就在這時,曹斌何止住了曹大娘:“娘!你停下!”
曹斌額角上的青筋暴起,他不明白一個月前笑眯眯絮絮叨叨地說要給自己說個甜水村最好看的、天仙般的人物葉窈窕的娘,現在怎麼成了這樣?當時他孃的話還猶言在耳:她說窈窕跟自己很配,還說到時候自己就是帶孫子享清福了,誰能想到一個月後,他娘就成了這個模樣?
他娘現在的舉動是要幹什麼?曹大娘思緒混亂,她可以裝糊塗,可是曹斌不能裝糊塗,他娘這分明就是想毀·屍·滅·跡!
明明是在屋子裡,曹斌一下覺得猶如置身冰窟一般。曹斌啞著嗓子,抑制住滿心的絕望,低聲說:“娘,朱迎娣沒事,就是身上有點皮外傷,她沒遭遇你想的那些事情,真的。”
“不,不可能,曹斌,你別騙我了,這樣的貝戔人怎麼能配得上你,斌兒,你不用管,什麼都不用管,一切都有娘呢!”
“斌兒你不用管,什麼都不用管,家裡都有娘呢,你只管在部·隊好好表現,將來給娘爭口氣。”
曹斌的耳畔想起多年前離家時,曹大娘說的那些話。曹斌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這麼多年,娘不容易。這麼多年,他都是靠著孃的支援撐下來的!
曹斌的眼中漸漸湧動起淚水,他後頭有些哽咽:“娘,都是兒子不孝!”草斌滿心的苦澀,還不及下嚥,就被灌入更多的黃連水。此時他想了很多,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想。
算了,人生難得圓滿,身邊很多人不都是這麼湊合著過來的?c
曹斌看了眼地上的朱迎娣,雖然仍舊掩飾不住滿心的厭惡,可是到底他更多的是厭惡他自己。如果自己不給朱迎娣機會,像葉宸那樣幹而脆的拒絕,那麼也不會讓朱迎娣有想法,也不會讓她對自家娘趁虛而入。
這件事至始至終怪誰?誰都不怪,又誰都怪。不過,他自己罪無可赦!
是的,罪無可赦。他曹斌在自己打感情中當起了逃兵,敷衍塞責,全無章法,要是用這樣的態度去工作,只怕不用別人說,他自己也得引咎辭職。一個念頭,從腦中冒出來,不知道為何,他突然覺得葉宸和葉窈窕那種幹而脆的灑脫十分的相似,讓他歆羨讓他佩服!
就這麼著吧!自己釀造的苦酒自己飲用!
曹斌握住曹大娘的手:“娘,以前你護在我身前,以後我護你在身後!”
“斌兒!”曹大娘的理智回籠,她彷彿被開水燙到一樣扔了手裡的朱迎娣,拉著曹斌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曹斌清晰的記得這是他娘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慟哭,第一次是曹父去世時,那時曹斌才只有六七歲,他娘也是這樣握著他的手說:“斌兒,你爹他沒良心啊,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在這個世上怎麼活啊!”
曹斌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灰濛濛的天,漆黑的夜晚和母親那雙冷冰冰的雙手。那種寒冷一直浸潤到了曹斌的心底,讓他很久很久都記得那種徹骨的寒意。
後來的日子,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曹斌都咬牙忍著。他要趕快長大,讓母親早日在自己的身後,他永不要從母親的臉上看到那種哀傷到極致的絕望。
母親這輩子太苦了!
自己這麼努力的奮鬥,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