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刺蝟妖的事情作為參照,很快的,剩下的那隻殭屍和修魔的靈術師被殺死的原因,也都一一被查清楚了。月綰塵他們現在面對的這個兇手,是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有一套與眾不同的道德標準,並用它要求所有人,那些死在他手裡的人,在他眼裡,根本早就不是一條性命,而是用來修正他內心秩序的一種工具,或者說得再難聽一點,那不過就是一場遊戲。
在三館的通力合作下,他們果然還發現了另外一些死於那人之手的人,為了稱呼方便,於是給那人起名為判罪者。
莫笑帶來的死亡訊息是一週以前的資訊,很有可能判罪者還留在西嵐沒有離開,既然如此,便應該尋找一個辦法引他出來。
仔細思量之下,他們最終想出了一個辦法。
……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世上活了多久,只知道,當他最崇敬的那個人再也無法復活的時候,他的世界就已經完全崩塌了,於是他開始在世間遊蕩,浪費自己仍然多到不行的歲月。
如果說不恨,那是假的,但以他現在的力量他無法對站在頂峰的那個人造成任何傷害,所以他只有將滿腔的憤懣和哀慟都深深地壓制在內心最深處,任由那種灰色的情緒從他的心臟開始,一直蔓延到整個身體,他很清楚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可能要一直壓抑到想要尋求解脫是,他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
那一日,夜色正濃,他穿過一條小巷是,正看到一隻吸血鬼在進食。被吸食的那個是個年輕的姑娘,很瘦,瘦到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她背後的蝴蝶骨。這樣一條年輕的生命,正在吸血鬼的尖牙下掙扎,用不了幾分鐘,這條鮮活的生命就將離開人世。不知為什麼,那面容清秀的吸血鬼讓他想起了那個虛偽的人,是否正是因為偽裝得足夠好,才會讓所有人都看不清那人罪惡的真實面目。
越是這樣想,他的身體就越來越被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所支配,當這種憤怒到達了頂點時,他的手腳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見他一個閃身就出現在了吸血鬼的後面,單手捏住了吸血鬼的後脖頸,“咔嚓”一聲,吸血鬼的腦袋就無力地垂在了肩膀上。
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孩沒有了支撐,赫然倒地。他沒有先去管女孩兒的死活,而是一伸手就把心臟從吸血鬼的胸膛裡面掏了出來,那是一顆鮮紅的剛剛死去的心臟,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溫度,他湊上去聞了聞,新鮮血肉的味道可真好。
臨走前,他一把火放在了女孩和吸血鬼的身體上,速度之快根本沒有考慮女孩是否還活著,好像看著火燃燒起來才是他的最終目的。火焰燃燒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功夫,裡面的屍體就已經變作焦黑一團,更奇異的是,那火焰從裡到外都是幽藍的色彩,不見一絲紅色,只讓人渾身發冷。
他就捧著那顆心臟,站在外面看著火焰一點一點地吞噬,一直以來身體裡的隱痛似乎終於找到了排解的出口,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從前,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輕鬆過。
火焰沒有了燃料,很快便熄滅了,只剩下一地的灰燼,風一吹什麼都留不下,唯一能證明他曾出現過的東西,就是留在空氣裡經久不散的迷人香氣。
有了意外的第一次,剩下的一切都彷彿順理成章一般,他開始迷戀那種殺戮的感覺。
他自認為自己不同於世人眼中的兇手,他是清潔者,是審判者,能死在他的手下對於那些垃圾而言是一種無上的光榮。可是他不滿意用火焰來結束一切,因為那樣會破壞他創造出的藝術品,於是他開始反覆的挑選。
凡人的事他從不介入,他找尋的就是那些非人當中的敗類。其實這些敗類不難找,畢竟欲%望二字幾乎是每一個人人生的組成部分。他專門到那些藏汙納垢的地方,搜尋自己的目標。
一開始他震碎了一隻妖的內丹,後來又用火焰燒盡了一隻魔的內臟,再然後又用一柄長劍割下了一隻怪的頭顱……他發現無論什麼方法都可以讓他的情緒得到抒解——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最好的方法,因為每一次都是最好。每一個死在他手下的非人都能有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死法,這也是他藝術創作的一部分。
可能因為這些非人的社會關係並不是那麼的複雜,在他殺戮的這將近十年裡,一直都沒有人站出來尋找過他們的下落,彷彿他們的存在就是一顆顆五光十色的肥皂泡,被他一戳,就徹底消散。
本來他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肆無忌憚,直到世家的崛起。其實過去世家的存在也很重要,但不知因為什麼,比起守衛人間正道,世家們更喜歡爭權奪利,自己附近那一畝三分地尚且無暇分神,又怎麼能顧得上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幾乎將自己走過的地方殺了個遍。後來世家的權利逐漸移交到了年輕一輩的身上,他們有智慧有幹勁,原本的一盤散沙逐漸變成了鐵板一塊,這是他極其不願意看到的,雖然他並不怕他們,但是他們會阻攔他接下去的計劃,於是他休息了一段時間。
在那段時間裡,他也並非是真的休息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走遍了世家的管轄地,還看了看三館的運作。一番觀察下來,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凡是有君家出沒的地方,都應該儘量避免,雙檀館的管轄範圍最大,有很多地方顧及不到,所以他重新開張的第一票就放在了山高水遠、無人問津的仲安。
他本來還想再休息一段時間,但是停止殺戮的他又會被種種不安的情緒所包圍,他不想要陷入無法排解的陰鬱當中,唯有手上的鮮血才能拯救他。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精心選擇的仲安,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作翻車。
他選擇那隻刺蝟妖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在夜%店喝酒的時候,恰好聽見了刺蝟妖在和別的妖吹牛,說是自己就算是不渡劫,也可以逍遙地再活上五十年。別人不明白刺蝟妖的意思,但是他一下子就get到了刺蝟妖的點,看來是有人的壽數可能被偷走了。為了保證資訊的準確性,他必須要知道刺蝟妖到底是真的犯下了大罪還是僅僅過過嘴癮,所以他跟在刺蝟妖的身邊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終於讓他找到了刺蝟妖的把柄。俗話講喝酒誤事,刺蝟妖醉得七葷八素的時候,不小心透露出一個訊息,說是一個太平間的看守正在滿世界的找刺蝟妖並企圖制裁,刺蝟妖也算是仲安勢力不小的妖了,一個小小的太平間看守能有多大的能力?最後還差一點死在刺蝟妖的手裡。
既然出現了一個能證明刺蝟妖犯下罪過的第三者,他自然是要去證實一番的。他沒有在看守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當有一天看守走進小飯館兒喝酒的時候,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會對陌生人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會把自己心中難以啟齒的秘密告訴陌生人,可能就是因為陌生人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第二次,才如此的放心。
看守就是把他當作了這輩子都不會見第二次的陌生人,再加上他有意灌酒,很快看守便將所有的經過都告訴了他,甚至還把證明刺蝟妖是兇手的唯一證據——一根刺,都交給了他。
有了那根刺,確實可以給刺蝟妖定罪了,所以當他拿著那根刺找到刺蝟妖的時候,刺蝟妖除了求饒,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給了刺蝟妖一個輕鬆的死法,他捏碎了刺蝟妖的內丹,並且除去了人身上面所有的妖氣,這樣刺蝟妖就會以一個人的形態留下屍體,而不是變回一隻刺蝟。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刺蝟妖再沒有重新修煉的機會。
他以為他做到了看守沒能做到的事情,看守會很高興,沒想到在收到他的簡訊之後,看守去了刺蝟妖的家,收留起了屍體,並且託相熟的非人帶話給雙檀館。這下子,他的行徑第一次暴露在人前。
當他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他已經又幹掉了一隻殭屍和一個靈術師,留昔館的反應很快,馬上就開始撒網尋找他的下落,為了避免和他們正面碰上,他再一次轉移了陣地,來到了西嵐。
應該說當習慣於殺戮的日子後,他便難以放下,來到西嵐後,明知道這裡有君家和青厄館的存在,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在他們面前舞上一次。
但可能正是因為西嵐有君家和青厄館,治安好得簡直“令人髮指”,就算是在最骯髒的地方,他也沒能尋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