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他去了佛堂。
林韶儀果然在。
如往常一樣,她在燈下抄佛經。
宋越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陣,把手裡的手機握緊了些,然後朝她走去。
“媽,又在抄《金剛經》。”
“小越回來了。”林韶儀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下筆:“清明節要到了,我抄了幾卷,到時候燒給她。”
宋越看著滿書桌的經卷,心裡湧上一陣酸楚:“媽,這麼多年了,妹妹早就投胎重生了,您也該放下了。”
林韶儀的筆頓住,緩緩的抬起頭,聲音蒼涼:“是我對不起她,要不是我當年任性,她不會那麼小就夭折……”
宋越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按摩。
林韶儀常年抄佛經,右手已經起了繭子。
宋越摩挲著那老繭:“媽,小妹的事,我們大家都有責任,但是二十多年了,我們都往前看好不好?不如我帶您出去散散心吧,去京北怎麼樣,您這麼多年都沒出遠門了,出去走走,說不定心結就開啟了。”
林韶儀嘆了口氣:“我哪兒也不想去,我不想重蹈覆轍,當年要不是我懷著你小妹跑出去,她也不會……”
“媽!”宋越打斷道:“您怎麼又說這個。”
林韶儀看著大兒子,擠出一個慈愛的笑:“這些事也只能和你說說,其他人,我開不了口。”
她的笑意夾雜著悽涼:“這些年,你爸他的痛苦不比我少,我和他都默契的不提這件事。小琅呢,他什麼都不知道,是最好的,每天無憂無慮。媽也只能和你說說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媽媽,我明白你的苦心,我會盡量想辦法走出來的。”
宋越眸色暗沉。
當年父母鬧矛盾,林韶儀負起帶著孕肚出走,誰知道卻在外意外早産。
林韶儀生孩子傷了身體昏迷不醒,小妹林知棠生下來就有肺炎,在小地方住了幾天院不見好,保姆一個人帶著襁褓裡的嬰兒去市裡的大醫院繼續治療,哪知道還沒到市裡,孩子就沒了。
宋威找過去的時候,只見到奄奄一息的林韶儀和女兒冰冷的屍體。
這些年宋家夫婦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和懊悔裡。
他們誰也不提那件事,等林韶儀的身體養好以後,他們夫婦又懷了一個孩子,想企圖掩蓋女兒過世的傷痛,掩蓋罪孽。
宋琅就這樣出生了,他活潑愛笑,的確是家裡的開心果,他的到來,讓沉悶了兩年的宋家總算有了一點歡笑聲。
只是這歡笑是表面的。
宋越看著母親的眉眼。
江眠和年輕時的林韶儀真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如果小妹還活著,大概就是江眠這個模樣吧。
或許宋琅所說的一見鐘情,只是對和親人樣貌相似的人那種好感而已,他沒見過林韶儀年輕時的照片,也不知道自已有這麼一個姐姐,所以才錯把這種熟悉當成好感。
宋越知道母親這些年一直被困在往事裡走不出來,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把江眠的照片拿出來給林韶儀看。
看了恐怕不會讓母親覺得慰藉寄託,反而會更加傷感吧。
從佛堂離開的時候,宋越決定了,不管宋琅對這個女人的到底是不是愛情,他都會阻止他們在一起。
連他都能一眼看出江眠和小妹長相相似,更不用說父母了。
江眠這張臉,絕對不能出現在林韶儀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