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姐搖頭,“就這件吧,小妮兒累了,我也累了,不折騰了。小姑娘,幫我包起來吧。”
“好。”田棠麻利的給衣服打包。
宋晟見黎姐痴痴的看著,真怕她挺不住,“嫂子,凡事都別憋著,想哭就哭,小妮兒的事有我在,你不用操心。”
黎姐又搖頭,“哭不出來了,這幾個月眼淚都哭幹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挑一件可心的衣服,讓她體面的走好最後一程。”
“對,我們就好好送小妮兒最後一程。”宋晟紅了眼眶。
田棠還在裝衣服,亦誠像個旁觀者看著他們,就在田棠要將裝好的衣服交給黎姐的時候,她突然開口:“我來幫小妮兒試一下行嗎?”
壽衣店裡突然靜了下來,三個人同時看向坐在角落裡的亦誠。
田棠的眼神裡寫滿了“你瘋了嗎”。
宋晟的眼神從驚訝到不解,最後竟是滿滿的欣慰,紅著眼笑了。
而那位黎姐眼裡全是迷茫。
就在她迷茫的眼神中,亦誠走到她面前,重新開啟衣服包裝,邊說邊將外袍套在身上,“不知道小妮兒身材如何,不過我也算是偏瘦的體型,您可以看一下效果。”
亦誠繫好釦子,抬起袖子介 紹:“壽衣不同於普通衣服,不能太合體,要寬鬆一些。壽衣的寬,寓意著寬裕富貴。壽衣的長,寓意著長長久久。還有,人往生後會出現浮腫,選寬大一些不會讓小妮兒受委屈。”
亦誠彈了彈裙擺,轉個身讓黎姐看的更全面,等她再轉過身來,早就哭不出來的黎姐,卻已經淚流滿面,顫抖的伸出手,從她的肩膀摸到袖口,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嘴巴一張一合,可除了嗚咽說不出任何言語。
大家都靜下來,沒有勸慰,好似都在等她宣洩情緒的這一刻。
只是這種宣洩很快就被她剋制了,黎姐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表達感謝,“謝謝你姑娘,好看,這衣服真好看,小妮兒一定會喜歡的,我的小妮兒……”
喉嚨又一次被封住,人傷心到極致,是無法表達的。
黎姐家原本就沒什麼親戚,丈夫去世後,她便與女兒相依為命。小妮兒今年高三,母女倆還在暢想著考上大學,日子會越來越好,她就毫無預兆的倒下了。四處就醫,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可還是沒有救回她的女兒。
小妮兒走了,這世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我的、我的小妮兒啊……你怎麼這麼可憐,這麼狠心……你走了,我可怎麼活,你讓我怎麼活……”黎姐終於哭出了聲,站不住的蹲在了地上,悲愴的哭聲充斥在壽衣店,悲涼又詭異的和諧。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痛大概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亦誠蹲下身,抬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就像黎姐剛剛撫摸她身上的衣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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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是中午來店裡接亦誠的,亦誠坐了一上午確實是有些累了,不等宋晟跟田棠趕人,痛快就走了。
到了家,趙阿姨已經做好了飯。
四菜一湯,還蒸了一鍋包子。看著熱騰騰的飯菜,亦誠回身抱抱姜醒,“閨蜜果然比狗男人靠譜。”
姜醒一臉得意,“那是必須的。”
趙阿姨笑道:“你們倆個別貧嘴了,男人和閨蜜都不如阿姨靠譜,快洗手吃飯吧。”
“好咧。”姐倆樂呵呵的答應。
吃完飯,亦誠就把帶回家刺繡的衣服平鋪在剪裁臺上,衣服袖口的位置已經放上了繡花撐子。她開啟線盒挑選搭配顏色,姜醒咬著蘋果湊了過來,“你不好好休息,又要繡什麼?”
“繡只丹頂鶴,客人今天定製的,衣服的主人是個守鶴人。”
“守鶴人?”姜醒靈光一現,掏出手機翻了翻,很快就翻出他們公司公眾號推送的新聞——“守鶴人洪峰與鶴長伴天地”。
“不會是這個人吧?”
“這是誰?”亦誠接過手機翻看。
姜醒:“紮龍自然保護區鶴類繁育中心的工作人員,前幾天他為了照看剛剛孵化的小鶴,日夜不休,下班途中因為疲勞駕駛出了意外。當地醫療不行,據說已經轉院到我們這邊的醫院治療了。”
亦誠仔細的讀了報道,才知道不僅僅洪峰一人,從他的祖父那一輩就開始從事守鶴人的工作,他媽媽為保護丹頂鶴幼崽而犧牲,他是接了母親班,繼續堅守在保護區做守鶴人。
亦誠摸了摸衣服的袖口,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預感,這件衣服應該就是洪峰的,那今天來給他買衣服的女生是誰呢?是他的女兒嗎?
正思索著,手機震動一聲,微信通訊錄位置出現一個紅點。
亦誠點開手機,一個新好友的申請,頭像是兩只丹頂鶴,暱稱:小小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