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民間傳朕暴戾,文人罵朕無道,親戚罵朕刻薄,百官嫌朕瞎折騰。”
“朕簡直是人憎狗嫌。”
“所以你們才會迫不及待地問,漠北王為何沒來?”
朱祁鈺高舉酒杯:“諸王,你們是朕的血親,朕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皇帝,朕當夠了!”
“朕沒兒子!”
“又是庶子!”
“何必竊據帝位呢?何不讓給漠北王呢?”
“多少個夜裡,朕都這樣問過自己,折騰什麼呢?就算改革成功,江山大好,那又如何?”
“朕沒兒子,終究要傳到漠北王那一支去!”
“何必呢?”
“早點退位讓賢,還能落個好下場,起碼史書上留個美名!”
“到時候太子也能孝順朕。”
朱祁鈺長長一嘆:“可朕沒有,朕仍舊霸著皇位,不肯還給漠北王!”
“不是朕霸權!”
“而是朕總做一個夢,夢到胡虜馬踏中原,漢室亡了天下了!所以朕……”
“算了,終究只是一個夢,算不得真的,就當朕霸權吧!就當朕貪戀皇位吧!”
“這杯酒,敬你們!”
朱祁鈺一飲而盡。
腳步有些踉蹌,撐著案几站著,臉上露出笑容:“諸王,和你們說說心裡話,朕這心裡,舒坦多了。”
他由著馮孝扶著,坐在坐位上,臉上笑容不斷。
彷彿真的喝多了。
但馮孝偷偷豎起大拇指,還是您演技高,三杯水,把您喝多了,高手。
諸王都懵了。
沒見過這種場面啊,該怎麼接啊?
“陛下若非正統,如何坐穩八年皇位呢?”鄭王瘋狂跪腆皇帝。
他封地在河南,對京中的一舉一動,知之甚祥。
知道得越多,對皇帝愈發恐懼。
這大侄子,變化太大了。
“鄭王叔,你是朕還活著的,唯一的王叔了!”朱祁鈺動情道。
鄭王不寒而慄。
襄王本來也活著的……皇侄和皇叔,真的是天生冤家啊。
他有點怕,會不會也進入瓦罐,成為寄類的其中之一呢。
“朕親手殺了襄王叔啊,朕心裡有愧,有愧啊!”朱祁鈺忽然嚎啕大哭。
要洗白?
鄭王有點跟不上皇帝的節奏。
而這個大殿中,有資格代替襄王說話的,只有他鄭王了。
鄭王是仁宗皇帝次子,是襄王的哥哥。
也有監國的經歷。
他趕緊站起來,跪在大殿中間:“陛下切莫難過,這一切都是彘墡咎由自取,與陛下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