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子衡不再猶疑,咬了咬牙,目光如水,副將抱拳退後,然後對守在洛北和嶽雷身邊的幾名軍卒揮了揮劍,卻沒有拔出來。
秦希一直盯著匆匆趕來的父親,眼裡已充滿淚水,可她手裡的刀卻沒有一點放下的意思。
就在她精神極度緊張的時候,軍卒重手打在洛北和嶽雷後頸處,立即將二人打的昏睡過去。
然後,讓秦希未曾想到的是,樑子衡竟真的帶著手下兵馬退了出去。
轉眼間,風波亭前就只剩下秦檜和秦希父女,還有已經暫時昏迷的洛北和嶽雷。
秦希刀仍架在脖子上,她見父親走向自己,她後退一步,說道:“爹,你……你不要過來……”
秦檜無奈的笑了笑,笑容裡充滿滄桑之感。
“你放心,你要救的那兩個人只是暫時被打暈了過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醒過來了!”
面對著眼前的女兒,他眼裡流露出的不再是朝堂之上的深邃目光,而是作為一個父親都會有的憐惜。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少年,恍惚中好像記起了什麼。
“希兒,這大概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吧?把刀放下,為父……答應你就是……”
秦希沒有想到一向把權力視作一切的父親居然會這麼容易就答應自己放走洛北二人的要求,但她也清楚的記得,從自己有記憶以來,幾乎所求之事,只要他答應了,就從來沒有食
言過。
“爹,你說的是……真的?”
秦檜微微嘆息,說道:“為父可曾騙過你?”
……
風波亭前,大雪瀰漫,越積越厚的白雪終於將這裡所有染上的血覆蓋。
大雪之中,秦檜拉住女兒的手,不知不覺中心頭思緒也有些混亂。
秦希把刀已經丟在地上,仍父親撫摸著自己的頭髮,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這些年來心裡一直都存著一些事,漸漸的也就成了你解不開的一道枷鎖,所以雖然你表面上驕傲任性,但心裡其實也過的很苦……”
他把女兒攬入懷中,幽幽細語,彷彿想要把此生對秦希所有的話都一口氣說完。
“兒女情長,人生苦短,只怪我一直貪戀這份你我父女之間難得的緣分,不然……早該放你出去尋找自己的人生機緣……”
“如今臨安城已成是非之地,就算是我也難有精力永遠護你周全,這一刻終究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對於我來說……仍不免有些突然……”
秦希聽到這裡,忽然好像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她跪倒在父親面前。
“爹……你不是說過一輩子都要陪在我身邊的嗎?”
秦檜俯下身子,說道:“傻孩子,孩子長大了,爹孃也就老了,哪有父母能陪孩子一輩子的,能一起走過一段時光已經是莫大的緣分了!”
他朝洛北處看了許久,又說道:“那孩子雖然看起來不像汪錦瑜那般機靈透徹,但為人執著,也是十分難得之事,那一次汪家提親之時你心有不願,我早就該想到他的,只是從此之後,盼他能好生珍惜於你……”
“一個人對於自己來說固然重要,但也並非真的重要,只有有一天找到一個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並且在那個人心裡有了不可或缺的位置時,你才會發現自己到底有多麼重要,那時候只要是為了那個人你會為不顧自己的安危,同時也該為了那個人珍惜自己的一切,小心翼翼,不再輕易涉險!”
“我想,你已經找到了那個人……如此便好……”
秦檜站起身來,他把秦希也拉起來。
“是非之地終究不可久留,為父今夜就送你們一起出城,記住,永遠都不要再回來,跟著他,從此之後作一對江湖兒女也好,或是找一處避世桃源,不過這天下變成什麼模樣,都不要再回來……”
秦希望著這位於朝堂上深謀遠慮的父親,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有人懼怕他的權勢,有人攀附不已,有人滿懷憎恨,甚至還有人怒罵其為禍國佞臣,至少在推波助瀾最終處死岳飛這件事上或將留下青史罵名,可是此刻對於自己來說,站在面前的就只是一個父親,一個滿眼慈愛的父親。
“爹,既然這裡已經成了是非之地,我們何不一家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
秦檜蒼然的笑了笑,沉默了片刻。
“人生之路都是自己選的,不管好與不好,終究是要走下去,禍國殃民也好,陷害忠良也罷,為父此生都不會逃避,而你,離開之後,答應為父,永世不再人前提起自己的身世,只當從未來過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