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餘名醫師在這些傷員之中游走,然而這些醫師的身上也沒有剩餘什麼藥物,他們能夠擁有的東西只有一些潔淨的止血棉布,以及潔淨的水。
抑制不住的痛苦**聲,形成了一片悲傷絕望的海洋。
這支軍隊是蒼南軍,是魏無咎管轄下的軍隊。
此時軍隊中的最高將領是張荼和田榕。
張荼是魏無咎部下之中有名的壯漢,身材異常魁梧,挺立時猶如巨人,然而此時他在這處村莊中最粗的一株樟樹下,靜默而坐,身形瘦削,雖披著甲卻給人一種單薄如紙的感覺,就連兩側顴骨都因為太瘦而高高隆起。
這株樟樹極粗,在烈焰之中枝葉大多燒完,然而因為靠近溪流,竟然頑強的活著,在這夏末的正午陽光下,那些漆黑的樹枝依舊給這位將領遮蔽有一處陰涼。
張荼的手中端著一個石碗,碗裡是粘稠的黍米湯,這已經是這支軍隊所能擁有的最好的食物。
他兩次將這碗碗口送到嘴邊,卻又放下。
並非食物難以下嚥,而在於那些哀嚎痛苦的聲音,讓他無法心安。
“還要執行軍令麼?”
田榕看到他第二次放下石碗,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出身長陵,本身面容俊美,在軍中也算得上是美男子,然而在前些天的戰鬥裡,他的頭皮被飛劍都削掉了一些,此時包紮的棉布滲著紫黑色的乾涸血跡,遮住了他的小半面目,使得現在的他不像是一個英俊的秦軍將領,反而像是一個兇厲和窮途末路的匪幫首領。
“我們每天的傷亡超過楚軍的一倍不止。如果再往前,恐怕只要數天的時間,我們這些人裡面就沒有幾個能夠站著的了。”
田榕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卻將聲音壓到極低,“我們已經丟下了兩批這樣的傷員,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可丟的了。我不怕死,但是你應該明白為什麼讓我們追得那麼急…只是要儘可能的殲滅楚軍,不讓這些楚軍進入膠東郡!”
“為了保全膠東郡而犧牲這麼多兄弟的性命,在她看來或許值得,但我不接受。”
“我們已經盡力,而且對於這些楚軍而言,他們有希望。他們很快就能等到南泉諸鎮的接應,但我們這些部下卻沒有希望。”
“我可以接受赴死的軍令,但不能接受為了某人的私語而根本令他們絕望的軍令。”
最後田榕抬起了頭,看著張荼,認真的說道:“如果一定要有人來承擔這違抗軍令的罪責,那便由我來擔。”
張荼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他的身體都發抖了起來,手中的黍米湯濺落到了地上。
田榕從未見過他有這樣的反應,不由得愣了愣。
“我們在邊軍一起同生共死多少年了?”
張荼微垂下頭,面上盡是陰影,卻是浮現出一種森冷的傲然,“既已經盡力,難道我就不敢抗令?我不相信其餘的那些人也不敢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