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抬起頭,安樹也正低頭看她。她稍稍偏了偏頭,鼻尖從他胸前的衣料上摩擦過過,鐘意這才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可以用近在咫尺來形容。
他撥出的氣息不斷地拍打在鐘意的耳朵上,鼻間是他身上好聞的洗衣粉清香,與他四目相對時,鐘意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的心跳聲似如擂鼓,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那一刻,鐘意忽然發現,她或許有一天會愛上眼前這個已經長大了的男生。
將她送到寫字樓樓下,安樹朝她揮了揮手,徑直走向馬路對面不遠處的公交站牌,等待下一輛公交車進站。
回到工作室,程藍已經派人佈置好了臨時租建的影棚,剛結束一通工作上的電話,一回頭見到鐘意,吩咐道:“趕快帶上攝像機,我們去影棚。”
鐘意帶上攝像機,跟在程藍身後走進電梯內,電梯到達負一樓停車場,兩人走出電梯,往前走了數十米遠,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停在兩人面前,程藍拉開後車門,率先上了車。
到達影棚剛好合作方也到了,程藍與他們簡單交涉一下,朝已經準備好的鐘意打了個手勢,可以開工了。
這次的拍攝十分順利完成,甲方也沒有提出過分無厘頭的要求,直接一次性給過。這讓程藍大大鬆了一口氣,瞬間累癱在椅子上。
鐘意一邊擺弄著攝像機,和程藍相視對望了一眼,臉上皆是掛著鬆了一口氣的笑容。以往碰上的甲方,都是提出各種刁難性的要求,不滿意,重拍!還不滿意,還要重拍……最為折騰的便是鐘意了,不僅要聽甲方提出的各種意見,還要根據他們要求拍攝,拍完又不滿意,簡直是不拿他們當人看。
收完工,一行人直接回了工作室開始修圖,最後交給甲方。
鐘意的基本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有人自會負責。歐陽對他手下的員工並未管的太嚴,可以說張弛有度,上班時間偷懶休息也是常有的事,但絕對能保證完成工作。
自鐘意獨享一件攝影辦公室後,除了每天跟各種攝影器材打交道,刻苦學習拍攝,閒暇之餘鐘意也會坐在飄窗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放鬆放鬆身體。
工作室位於十六樓,視野相對比較開闊,能看到不少風景。但和歐陽辦公室最佳視角相比較,她除了只看到一小半被落日餘暉浸染的晚霞,剩下的全部都是鋼筋水泥的建築物。
但一點也不影響她看景的心境。
六點鐘準時打卡下班,鐘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雜亂檔案,和留下加班的同事打了個招呼,離開工作室。
她剛走出寫字樓,就看到不遠處的半倚在腳踏車前的安樹,一手打在車把上,一手插兜,姿勢隨意透著一股子慵懶,瞬間讓人挪不開視線。
他也看到了鐘意,遠遠地朝她彎了彎唇角露出清淺的笑容。鐘意小跑著跑到他面前,看了眼他半倚著的腳踏車,有些好奇:“你從哪弄來的?”
“你家。”安樹直起身,收起腳踏車支架,長腿一邁坐了上去,雙手握著車把手:“上來。”
鐘意側坐在後座上,很自然地伸出雙臂環抱住安樹的腰。腳踏車車身搖搖晃晃了幾下,很快保持平衡,朝前騎著。
涼爽的晚風不斷從鐘意面龐刮過,越來越接近大海,空氣中,隱隱飄蕩著腥鹹的海水氣味。鐘意張開雙臂,閉上眼感受著海風從面龐刮過輕柔的觸感,嘴角的弧度不斷擴大。
安樹將腳踏車支在公路上,兩人並肩坐在沙灘上,望著漸漸沉入海底的夕陽。誰都沒有開口打破這份沉靜,靜靜地聆聽著海浪不斷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的聲音。
直至夕陽完全沉入海中,安樹嗓音低沉,混合著海風飄入鐘意的耳膜裡,“鐘意,我要去國外了。”
鐘意收回視線,轉而放在他身上。她問他:“什麼時候?”
“半個月後。”
“要多久?”
“可能半年,也可能三年。”
鐘意低斂下眼簾,聲音平靜:“一路平安。”
早在很久之前,鐘意就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會分開,獨自成長,過著各自全新的生活,兩人的交集會終止於徹底分離那天。
她沒有太難過,這是每個人都將面對的,至少她對他的感情還保持著一分理智,不會留下空念想,更不會期盼著他回到她身邊的時間。
他們之間,終將是隔著山川河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