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樹反手關上門,跟在她身後走進客廳。腳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個易拉罐,發出清響聲,他低下頭,才注意到地面上四處散落著各種空罐子,一不小心碰到,就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鐘意渾然不受地上的空罐子阻礙,坐回電腦前,雙眼盯著開啟的網頁。安樹環視了一圈,在她身旁挑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了下來,長腿擠在狹小的空間內,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
靜默了一會,安樹聽到鐘意的肚子發出一聲空響,他隨口一問:“你吃飯了嗎?”
鐘意搖搖頭,眼睛始終不離開電腦螢幕半秒鐘:“沒有。”
安樹站起身,走到廚房,開啟冰箱看了眼儲存的食材,有西紅柿,雞蛋,喝剩的牛奶和吃了半口的三明治,除此之外,冰箱內再也找不到其餘的食材了。
他取出西紅柿,清洗了幾下,準備切開,才發現根本沒有菜刀,安樹找遍了廚房每個角落,依舊找不到刀具。他佇立了好一會,內心隱約有些擔憂鐘意,恐懼和慌亂瞬間將他吞噬。
折騰了好一會,安樹端著煮好的兩碗麵條走出廚房,他特意煎了個荷包蛋,鋪在麵條上面,在撒上細碎的蔥花,香氣逼人。
鐘意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吸溜著麵條,麵條滾燙的湯汁不小心濺到她嘴角邊,短暫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安樹放下筷子,一臉緊張地看著她:“怎麼了?”
“沒事,不小心被湯汁燙了一下。”鐘意已經記不清,有人陪她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日常的關心話語,她也許久未聽到過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內的眼淚沒讓它流出來,一直低著頭,筷子夾起麵條不停地送進嘴裡,舌尖被燙的麻木品嚐不出來味道,她也覺得十分好吃。
比她以往吃過的麵條,還要好吃。
“鐘意,你才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孩子。”看到滿屋子的狼藉,和冰箱內的殘羹剩飯,安樹看著憔悴的她,認真地說。
鐘意以為自己夠堅強的了,連輕生的念頭都曾有過的她,還懼怕什麼呢?卻在聽到安樹的那句話後,緊繃著的神經像是達到了一定點,一直以來牽動著她情緒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她嘶聲力竭地哭著,眼淚混合著麵條被她一同嚥下,這多麼多天以來受到的委屈,冤枉,抹黑已經給她的人生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她哭的不能自己。
安樹從餐桌那頭走過來,鐘意一把抱住他的腰,將臉深深地埋進去,大聲哭著。眼淚鼻涕混著滿嘴油膩膩的湯汁,全都抹在了安樹幹淨的白T恤上。
他低沉清冷的嗓音,像是帶有某種魔力,一下子撫平了鐘意心口上的創傷,引領她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鐘意表面看起來堅強,其實一直是個內心沒有安全感的女生。小的時候跟在陸俞川后面上山玩,不知不覺天黑了,他們一前一後地往山下走。走在前面的陸俞川突然藏了起來,鐘意站在半山腰,望著黑漆漆的周圍,內心湧上一股恐懼,她顫抖著嗓音喊:“陸俞川,你別鬧了好不好!你快點出來!陸俞川!”
她不敢獨自往前走或是下山,孤零零地站在半山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陸俞川的名字,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她喊著的聲音也越來越帶著哭腔。陸俞川從草叢裡竄到她面前,衝她做了個鬼臉,鐘意泛著通紅的眼睛望著他幾秒鐘,“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邊哭嘴上邊罵著陸俞川,又害怕他在像剛剛一樣藏起來,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不放,指甲就要鑲嵌進他的肉裡。
這次的打擊對她造成的傷害十分嚴重,她整夜整夜地失眠,頭髮一抓掉了好多,精神也開始變得恍惚,有時候一覺醒來,根本分不清現在是白天或是夜晚。實在扛不住了,她去看了心理醫生,診斷結果她患上了中度的焦慮症,這件事,鐘意一直藏在心裡沒有告訴安樹。
安樹每天只要沒課,都會準時出現在鐘意的公寓裡,幫她打掃衛生,做飯。一閒下來,他就會念書給鐘意聽,世界各地的名著,用他清冷低沉的嗓音伴隨著鐘意入睡。
有時候課程排的太滿,抽不出時間,不能陪她一起吃飯,他會打電話和她聊一會天,講一些他並不擅長的笑話給她聽,講完之後才發現它並不好笑,電話兩端長達一個世紀的沉默。
他知道鐘意失眠,便錄了自己用法文讀法國詩集,錄了有幾百多首詩,全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他在她面前從不提攝影一事,私下裡找律師諮詢,是否有方法證明她根本沒有抄襲,而是別人故意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