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樹神色慌張地推開病房門,看到鐘意安然無恙地坐在病床上,右手掛著輸液,他鬆了口氣,輕輕向她靠近,然後俯下身,動作輕柔地將她抱入懷中。
因為太過輕柔,他突然莫名地從心底蔓延上來一股恐懼,他害怕,害怕鐘意會從他眼前消失不見,害怕他抱住的人,只是個虛幻的影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嗓音喑啞:“鐘意,鐘意。”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喊著她的名字。
回過神,鐘意錯愕地看著安樹柔順的短髮,望著他的耳廓,鼻間掠過他身上好聞的清冽清香,衝散了病房內消毒水刺鼻的氣味。
他的出現,令她安心了不少。
鐘意唇邊漾開淺淺的笑意,因在病房內,她不好回抱住他。只能任由他將自己抱在懷中,她問他:“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醫院?”
“他們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出事了。”安樹微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懷抱旋即鬆開,兩人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他垂下頭,靜靜地凝視著她,等待她來解釋這場“鬧劇”。鐘意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她朝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我沒事,只是胃病突然犯了,老毛病了,不用擔心。”
“胃病?你不是小孩子了鐘意,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安樹微蹙眉,有些氣急敗壞。他想起來,上一次也是這樣,她胃病犯了,身為她的男朋友許淮生,卻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她身邊陪伴著她,她卻依舊口口聲聲地說愛他。
說起來,這次胃病犯了完全和飲食沒有半點關係,純屬她壓力太大導致的。醫生雖然也有囑咐她好好休息,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鐘意也照做,可工作一旦忙起來,醫囑很快被她拋之腦後。
見她沉默不語,安樹收斂起周身的寒意,嘆了口氣:“鐘意,你在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會再理你了。”他的語氣幾近無奈的哄勸。
鐘意怔愣了幾秒鐘,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安樹,你轉性了?”看到他臉色愈加地黑沉,鐘意抿了抿髮乾的嘴唇,期期艾艾地望著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安樹,我渴了。”
安樹微低斂下眼簾,看著被她扯住衣角的那隻手,心裡最柔軟的一小方天地被輕輕觸碰,心口湧上異樣的情緒。
喝完水,放在包包內的手機隨即響起,鐘意右手正掛著吊水,左手根本夠不到,她又望向身旁的安樹,笑著說:“麻煩你了,幫我拿一下手機。”
安樹皺了皺眉,大概是在思考,自己來的目的是探病,還是當她的私人護工?最終手機還是交到了鐘意手裡,螢幕上不停地閃爍著“主編”的名字,鐘意滑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喂,主編。我現在有空,現在就來?好,我馬上就到!嗯,我知道了。”接完電話,鐘意面色凝重。她握著手機,略微沉吟了片刻,狠心拔掉手背上的針管,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安樹看著她作死的行為,慌亂地找來紙巾按住她手背上的傷口,惱怒道:“你瘋了嗎!”
鐘意顧不上手背上流個不停的鮮血,也顧不上安樹清冷的目光冷冷地掃向她時,眼底夾雜著的怒火。她下了病床,拿起隨身揹著的包包,急忙地道:“安樹,拜託你送我去漫野好嗎?”
安樹並不知道鐘意接了那通電話,究竟說了什麼。面對她的請求,他總是拒絕不了,他垂眸盯著她白皙手背上幹了了的血跡,說:“可以,但是先讓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在去漫野的計程車上,鐘意一言不發地扭頭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沉思,心裡卻是異常的緊張和慌亂。
主編在電話裡已經大致告訴她剛剛發生的事,她的作品《深海》,被某位攝影師指控說她抄襲他的,對方更是給出了最有力的說服證據,以此來證明,他並沒有惡意汙衊她。
這幾年來,攝影在國內漸漸興起,攝影師的地位更是上了一層樓,網路發達的時代,攝影圈內的風氣也逐漸有些惡化,“抄襲”“借鑑”“模仿”等字眼,無一不是人人抵制的。
計程車在漫野樓下停了下來,鐘意只說了句“謝謝”,開啟車門準備下車,安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鐘意,這是我最後一次遷就你。”
鐘意關上車門,隔絕了安樹投向她的視線,也隔絕了他的聲音。她頭也不回地抬腳奔向大樓內,按下電梯鍵,電梯門緩緩開啟,鐘意走進去,按下樓層鍵。
在電梯上升的時間內,她反覆整理了一下現在的狀況,以免見到主編後思緒混亂,分析不清楚對錯。對她更是沒有多大利,只有害。
鐘意踏進漫野雜誌社,就察覺到氣氛儼然有些不對,原本各自忙著手頭工作的同事,看到她,又紛紛地低下頭,連聲招呼都沒打,把她當做透明人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