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我可不收拾。”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鐘意分明能感覺到林西西聽得到她講話,但就是不願意抬起頭,傻傻地朝她一笑說:鐘意,我又喝醉了,麻煩你送我回家……
而這一次,林西西沒有睜開眼,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昏沉,髮絲掩蓋的半張臉頰下,神情透著淡淡的憂傷,眉心緊蹙。
半晌,從後門走出來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包咖啡豆。看到林西西身旁的鐘意,神色並未有訝異或是警惕,他徑直走向小吧檯,將咖啡豆放在上面,微掃了鐘意一眼,淡淡地開口道:“店要打烊了,麻煩你將這位小姐帶出去。”
聲音和她在電話裡聽到的聲音如出一轍,不用想,眼前這位男人一定是這家咖啡店的老闆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額,賬單呢?”
“沒有賬單,但麻煩是真的。”男人語氣淡淡地,帶著些許不耐煩:“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但因為這位小姐,害我遲到了半個小時。”
那不容置喙的語氣,彷彿在向她討要天大的索賠似的。
鐘意只有裝作沒聽到他後半句的話,用力將醉成爛泥的林西西從小吧檯上拉起來,半拉半拖著往咖啡店門口走。
外面下了雨,淅淅瀝瀝地雨水不停地滴落在她們的身上,冷風順著衣領吹進來,周身的冷意驟然下降。
身後的咖啡店光亮迅速暗了下來,玻璃門被推開,男人走了出來,拉上防盜門從她們身旁擦身而過,頭也不回地衝進雨裡,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鐘意原本想說一聲謝謝,但似乎說了他也未必領情。反正欠他人情的又不是她,最後讓林西西償不是一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好不容易攔下一輛計程車,司機一看鐘意還拖著喝醉酒的林西西,臉色跟打翻了調色盤似的,一陣青一陣白。猶猶豫豫拉還是不拉,鐘意一口加價:“吐車上了,我多付20%的清洗費。”
司機一聽,這買賣划算,欣然同意拉她們一程,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小姑娘,我這車剛清洗的,讓你朋友小心點,別弄髒了。”
鐘意不經意蹙眉,扶著林西西坐進去,自己繞到另一側車門,開啟坐上車。說了目的地,扭頭看著窗外沉思。
林西西不知道什麼時候酒醒的,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鐘意”,見她沒搭理自己,便自顧自地說:“我今天面試的時候碰上了那對狗男女……他們對我冷嘲熱諷一番,我氣不過,和他們吵了一架,結果你猜怎麼著,其中有一個面試官是那個女人的舅舅。”
“憑什麼我這麼努力,反而比不上人家有錢的家境。Z大出來的又怎麼樣,不是照樣輸在了起跑線。”
“你只是時機不成熟。”鐘意扭著手臂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規勸道:“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你人上,就是出在簡歷上和麵試環節上。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總能解決問題的根源。”
林西西咕噥一聲,眼神煥然地看著正前方說:“我好累,鐘意,我不想去沒有人性化的公司上班,每個人都像殭屍一樣,沒有獨立的思考。”
這一點,鐘意深有體會和感觸。她每天三點一線,家,雜誌社和攝影棚,如果不是她對攝影的熱愛超過了本身,或許,她也會像林西西一樣,開始抱怨著工作待遇和環境差強人意,根本不是她理想中的那樣。
林西西終於找到了工作,用她的話評價,環境優美,不用和一群殭屍共事,最最關鍵的是,這裡不需要簡歷不需要面試。也不會遇上讓她倒黴丟了工作的衰狗男女。
後來鐘意才知道,林西西在她曾經喝醉了酒,賴著不走的咖啡店裡當了服務生。咖啡店老闆,也就是那晚那個男人,在門口貼了一張招聘啟事,不限年齡不限性別不限長相,工資相當可觀每個月還有一輪雙休,春節還有半個月的帶薪小長假。
最後被林西西誤打誤撞地撿了個大便宜,當天,咖啡店老闆直接僱傭了她。
“雖然工作聽起來不體面,Z大的學生怎麼會淪落到在咖啡店打工,但這是我迄今為止,最開心的一個工作。”林西西在電話裡這樣說著,看樣子,她的確很喜歡這份工作。
鐘意雜誌社裡愈漸忙了起來,也就沒怎麼關注過林西西。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但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真正開始忙碌起來,當睡下了你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同樣,許淮生也即將升職,依舊忙不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仔細算起來連一頓像樣的晚餐都沒一起吃過,連情侶之間最普遍的約會看電影,都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鐘意並未覺得這樣的相處模式會令他們的感情漸漸地疏遠,反而她開始習慣了,並且獨立到每天一個人上下班,定期給對方發一條關心簡訊,收到回覆,也會開心到唇角上揚。
比起熱戀中的情侶,他們更像是老夫老妻,因信任對方,所以不會產生懷疑,感情更加純粹地保留著,攜手走下去。
但一切的轉折點發生的太過突然,她想不通事情的始末究竟從何開始,亦是想不通,推著事情走向變化的那隻手,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