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懿以為就是查查資料的事才開的口,不想給人添麻煩:“如果太麻煩就不用了。”
年輕的男人笑出一口白牙,真心實意地說:“這算什麼麻煩,就出張嘴。”
他開玩笑:“就當是你的工傷補貼吧。”
沈今懿也笑:“工傷補貼早就賠付,進我的肚子了。”
拍完葉澤西的鏡頭,迎著晚霞往回走,他還要回縣裡總結工作,匆匆道別,腳步加快,先行離開。
其餘人今日去山裡補拍一些山草藥的特寫鏡頭,浩哥跟著去幫忙了。
沈今懿和另一個年輕女孩走在田間小路,旁邊的小路走來一個身形佝僂的婆婆,看到她倆,從竹筐裡拿出兩根掛著水珠的黃瓜。
“我們這裡窮,沒什麼吃的,嘗嘗自己種的黃瓜,很甜的,我洗過了。”
剛長大的本地小黃瓜,皮薄脆嫩,頭上的花剛剛掉落,刺被婆婆洗得幹淨。
“謝謝婆婆。”
兩人啃著黃瓜和婆婆聊家常,走到大路上,沈今懿舉起相機,“婆婆,我給您拍張照片吧。”
婆婆擺擺手推辭道:“哎喲……我……我不好看了,我也不會擺造型。”
沈今懿看出那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隱藏的渴望,笑道:“不會擺造型沒關系,我教您。”
婆婆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溝壑縱橫的臉露出一個笑,孩童般嚮往又羞怯:“那就麻煩你了。”
沈今懿帶了一個便攜照片印表機,列印了照片給婆婆送了過去。
婆婆收到照片,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姑娘,你拍得真好。”
沈今懿坐在婆婆身邊的小凳上,“您很上鏡。”
婆婆笑著感慨:“上一次拍照,還是我和我家老頭子結婚的時候,一轉眼,我都八十歲了。”
聽了她的話,沈今懿一怔,視線落在照片上,“婆婆,您的孩子呢?”
“我的兒子兒媳在廣東打工,孫子跟著一起的,他們一年回來一次。”
陪著婆婆聊天,不知不覺忘了時間,山裡的夜比城市深黑得更早,遠遠看到浩哥過來接她。
“婆婆,我要辦一個攝影展,我想請您當我的模特拍一組照片,您看行嗎?”
“啊?我都一把年紀了哪能做模特啊,我做不好的。”
沈今懿笑著說:“沒關系,一點都不難,就是拍一下您的日常生活,您照常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婆婆聽她這麼說這才落下心,答應了她,沈今懿和她約定好時間。
睡前和陸徽時打影片,沈今懿還在糾結怎麼組織語言,那邊先開了口。
“行程有了變動?”
“現在還說不準,但很大可能會推遲。”沈今懿眨巴著眼睛。
她的眼睛亮亮的,底氣十足,吃定了他不會有異議,陸徽時輕笑,問:“準備拍什麼?”
沈今懿收了做作的賣萌表情,手墊著下巴,和他說起今天遇到的婆婆和自己的想法。
“他們供養自己的孩子出了大山,自己卻被大山圍困住一生,那位婆婆說,她六十年沒有拍過照,這輩子沒走出過棲雲村,是一個很失敗的人,我有一點難過。”
“哥哥,畫展的最後一個單元,我想以被遺忘在大山深處的他們為主題。”
她歪著臉,在一個短暫的停頓後說:
“他們很了不起,這個世界不應該忘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