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怪誕世界中夢遊,理性抽出的瞬間,靈魂都在顫慄,不願醒來。
可睜眼之後,事事物物哪怕微小如塵埃都在跟她說——
沈池魚,快逃。
“那你還玩這種無聊的遊戲聽我一句勸,你現在就是被他花言巧語和一些讓人感動的行為弄糊塗了,我承認他這次回來是對你不錯,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沈池魚你清醒一點,快點和他斷了,恩情什麼的用別的還,別虛耗你自己!”
聽到方留存電話那邊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她抱著雙膝:“留存,你知道十五年有多長嗎”
方留存不知道她問這個幹什麼,但是還是很有耐心地回答:“知道啊,從你五年級算起,一直到現在剛好十五年。”
小學裡兩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五年,研究生兩年。
沈池魚跟著掰手指頭算起來,眼角有些酸澀:“好巧,是我和他見到的第一年。”
那年,她五年級,轉到了第二小學,和奶奶在不大的地方遇見了註定糾葛一生的人。
她拿著籃球,在初秋盛開的槐花樹下投擲,像是命運使然,把球投進他的家門口。
球緩緩滾到他的腳下,男孩彎下腰抱起球,看著槐花樹上的風箏,稚氣地開口:“想要”
當時沈池魚只覺得眼前這個人長得可真好看,她呆呆點頭。
男孩把藏藍色鴨舌帽摘下來,柔弱的黑色發絲在暖意秋風中肆意飛揚,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球從那人手中丟擲一條完美的拋物線。
“砰——”
球和風箏同時掉落在地上,可沈池魚卻分不清發出的聲音是來自球還是風箏,亦或者是——
他的心跳聲。
“你問我這個幹什麼”方留存打斷她,被她的話說的雲裡霧裡。
“方留存,我想跟你打個賭。”
她的畫筆頓住,心中如同驚濤拍岸,嚥了一口口水:“什麼”
電話那條的女孩似乎也有些緊張,空了幾秒才開口:“賭他會不會在那裡。”
方留存咬著牙,她能夠聽出她的決絕來,雖然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但能想象出來她想孤注一擲。
“輸了怎麼辦”她說過,她輸不起。
沈池魚沒有開口,把杯子掀開,光著腳一步一步靠近窗戶。
腳下的每一步都像是鋪好了尖銳的玻璃、鋒利的刀子和粗製的鹽粒,她鼻子發酸,每一步都分外艱難,跌跌撞撞兜兜轉轉,最後抓住窗簾,每一根手指緊繃到泛青、顫抖。
她說:“我賭我不會輸。”
方留存心中一窒,她清楚地聽見她猛地拉開窗簾。
隔著那窗簾子,路燈下那個人正搓著手心,鼻子凍的泛紅,垂額,對上他瞬間錯愕的神情。
這一眼彷彿是跨越了漫長的歲月與路程,重重開啟了她那扇封閉已久的內心。
初冬的風薄涼,唯獨他的目光熾烈。
“你看,他真的在。”
月光高懸傾洩而下,照在她的畫布上。
方留存低頭,畫布上月光下的玫瑰肆意熱烈地盛開,便是在冬日依舊能感受到那束光的滾燙。
她放下筆,無奈笑起來:“好吧,沈池魚。”
“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