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著,斂眸不語,昏淡燈光映襯他厲然的眉眼。
劇烈激烈後,空氣再度陷入奇幻的詭異。
江鹿坐在床上,眼底是遮不住的失望:“你又在騙我。”
他稍微動了下身子,整個人隱在背光的位置,漆黑眸中神情不清,無色無光,微微的濕意。
江鹿的心也跟著涼了下來,被他眼中的濕度浸染,渾身都如置水窖的感覺。
她聽見他緩慢喑啞的嗓音在說:“穆堯是個好男人,眼裡有你,他也是一手帶著你成長的,你比我清楚他有多牢靠。”
話音才剛落,顫抖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即便有怒氣灌頂的感受,江鹿還是不忍下太大的力氣。
江鹿眼神僵了一瞬,瞬間那水窖凝結成冰的感覺,她切身體會。
“說來說去想扯些什麼?”
江鹿眼眶泛紅,視線模糊著滾燙又熾熱,“那晚廣場上說的那些話,我都白說了是不是?不就是坐個牢嗎,不就是帶著孩子再等你幾年嗎?我這樣的人,怕苦怕疼怕一切,但我不怕等待。”
她話語說到一半泣不成聲,痛到了極致,大概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只記得雙手捂臉時,被他抱進了懷裡,他心髒在耳邊跳得又沉又緩,指尖伸到她臉頰上抹掉一層層的淚珠,手臂攬著她。
他淺淺地嘆息。
炙熱呼吸,纏過她耳邊的發,他沙啞著聲音:“跟了我,你吃了多少苦,我只是希望你後半生過得幸福一點。”
她心裡想狠狠罵一句“無用的男人才這麼說”,但話到嘴邊,硬生生嚥了下去。
此時此刻擁著自己的,也是個無力又自責的男人。
現在的他,或許比她還要脆弱。
容遲淵繼續喃喃著:“出來後,或許給不了你之前的生活。”
她忽而心裡驀然一疼,那些憤怒瞬間被心疼所代替。
那麼驕傲又重自尊的一個人,在這件事上,卻無力得沒有轉圜餘地。
江鹿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再說這樣的喪氣話。”
“我和孩子等你,多久都等你。”
她知道他磨平自尊,將容家的輝煌付之一炬,是為了彌補曾經對哥哥犯過的錯,也為了證明他愛她。
他願意舍棄一切,來撫平他們這段關系裡唯一的褶皺。
江鹿不記得自己最後如何睡去,但醒來時,他已經離開許久。
床角是空的,她失落地看了很久很久。
空氣中彌留他的氣息,很淺很淡,足以讓她留戀的味道。
指尖輕顫,下意識觸碰到床單的瞬間,她眼神被無名指上閃爍的東西所驚住。
江鹿猛地捂住唇。
她一點點展開自己的五指,光芒之下,那枚鑽石在她白皙的五指間熠熠生輝。
什麼時候為她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