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愔陪在青霓身邊總是淡淡的笑著,心中卻被這蕭瑟景象染了幾分悲涼。這是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刻了,一會回到住處就要與她分道揚鑣……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母親臨終所說的那些話?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們不能在一起了?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這次隨行是最後為她做的事?
該如何開口?
而立在大樹下的青霓卻渾然不覺,只沉浸在這難得的幸福之中。
“阿愔,今天怎麼比平時多練了一會?”青霓緩步上前,體貼的遞上拭汗的手巾。
“因為,有個美麗的姑娘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我當然要多表現一下了。”張愔笑著,微微俯身偏著腦袋,等著她擦汗。
她雙頰微紅,眼睛帶笑,一邊溫柔的擦拭一邊說:“你若沒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呢?被我逮著了吧,晨練不專心!”
張愔覺得眼前這個會和他鬥嘴的小女子可愛極了,心裡的陰霾也就消散了些,朝她一笑,“我見過善良勇敢的你,機智大膽的你,冷漠熱心的你,受傷堅強的你,溫柔體貼的你,我本以為我見過“所有的你”了,沒想到今天還讓我見到淘氣鬥嘴的你。實話告訴我,還有多少個你是我沒見過的?”
她開心的笑了,含情脈脈的看著他,“我教你個辦法,可以見到‘所有的我’。”
張愔溫柔的注視著她,認真的聽著她接下來的話。
“你娶了我的話就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看到‘所有的我’了。”
青霓本是無心之話,可說出來了還是有所期待。她一直以為這個時候張愔會和她提成親的事,或者會開心的承諾與她永遠在一起,又或者會深情的看著她回答一聲“好”……她怎麼都沒想到在自己覺得最幸福的時候,在自己最期待的時候等來的是他長久的沉默。
她心中一滯,已感到無限失落,仍忍不住再問一次,“你說這樣好不好呀?”
話說出來,她竟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那麼的小心翼翼。原來她這麼害怕他不要她!
“青霓,我,我不得不娶曉柔。”張愔掙扎半天,舌頭都捋不直了,說的話是詞不達意,“或者我們選擇不成親,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可以嗎?”
見到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眼底的失望隱隱含著驚慌無助,張愔的心底也充滿了恐懼。他並沒有思量自己說的話,更沒想到這句話會讓聽的人多麼傷心。
他沉默的太久,久到說出的聲音讓她覺得陌生,好像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她怔怔的盯了他半天,眼神慢慢覆上一層冰霜,失望的目光也慢慢轉向悲傷,周遭的氣溫瞬間下降不少,從心底透出一股寒意。
她始終是一語不發,直到張愔擔憂的叫她的名字,她似回過神來,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痛,於是立即轉身往住的方向走,走的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張愔在她身後跟著,著急的喊她。
她跑的越來越快,淚眼婆娑,視線都模糊了,突然一塊石頭絆了她的腳,她摔倒在地,疼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般湧出來;張愔忙扶起她,卻被她大力的甩開,他從不曾見到她如此傷心惱怒的模樣,猶如受傷的小獸,他心疼自責極了,想往自己身上刺上兩劍。
“青霓,你不要這樣。其實我愛你就可以了呀,也不是非要成親吧?”張愔不會說話,情急之下沒組織語言,說的仍然是亂七八糟。
青霓艱難的站起身,幽幽眼眸迸發出傷心欲絕的目光,落在面前人臉上,用極力剋制著平靜的口吻說:“不成親,永遠在一起?你當我是什麼!我知道你是介意我和你父親的過往,介意那些流言蜚語,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你娶曉柔吧,我們也不必再見了。”
她說的決絕,從不曾有過的決絕。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沒有這樣想過。青霓,如果你堅持要成親,那我們就成親。只要你開心!”張愔握住她的雙肩,激動的說。
青霓一臉茫然的看著他,“我堅持?”
她擦乾臉上的淚水,冷冷的說:“你不必委屈自己了,我也不需要你的施捨,我並不是非君不嫁。張愔,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以後就不麻煩你了。”
聽見如此冷漠決絕的話,張愔真的慌了,他的確想過要和青霓道別,可真的發生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痛,只想著如何挽留。